趙曉蓉踩著高跟鞋一步步往前，腳步聲在他心頭回蕩著。一兩分鐘的路程，陳志遠的心里已經(jīng)開始劇烈掙扎起來。

    剛才的情況，趙曉蓉根本沒有給他說真心話的計劃，既然是器官捐獻同意書，那就必須捐贈人主觀愿意，不能強迫。而他現(xiàn)在，看著就是被強迫去簽字的。

    他還這么年輕，以后有大好的未來，要他捐出一個腎，萬一以后他的身體因此受到影響，他該怎么辦？

    少了一個器官，肯定和正常人是不一樣的。

    這不是他的父親，他為什么要做這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陳志遠的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要勇敢說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要敢于對趙曉蓉說‘不’，這是他自己的身體，他有權(quán)決定捐不捐。就算那是自己的岳父，配型成功，他也沒有義務(wù)將自己的腎捐出來。

    等他回過神時，捐獻同意書已經(jīng)擺在他面前。

    主治醫(yī)生還特別感動：“趙小姐真的找到了一個好老公，我在醫(yī)院工作這么多年，也見過不少例子。很多，連親生子女，配型成功以后都不愿意千字給自己的父母捐贈器官。難得，你的丈夫?qū)ψ约旱睦险扇诉@么有孝心，這么快就答應(yīng)了。”

    趙曉蓉得了夸贊，心情都變得更好了。

    “我認識我老公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主要是心疼我，對我的家人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我也說了，其實這是他自己考慮的事情，不用因為我影響他的決定。可他說，這都是自己應(yīng)該做的。我也高興，自己能嫁給他，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在外人面前，她自然要夸贊自己的丈夫。至于之前在休息室里的爭執(zhí)和猶豫，她這會都可以忘記。

    只要他愿意簽字，趙曉蓉什么都好說。

    陳志遠聽著那些話，心里卻覺得特別可笑。

    那是自己捐獻器官，又不是她，她當(dāng)然說得很輕松。她有沒有想過自己的感受？不管什么時候，她總是以自我為中心，從來都不會真正替他考慮一二，陳志遠越想越生氣，緊緊攥著手里的筆，遲遲沒有動。

    兩個人聊著，趙曉蓉回過神，這才發(fā)現(xiàn)，丈夫這么一會還沒把同意書簽好。

    她笑著說道：“志遠，你還沒看完嗎？其實，這同意書都是這樣的，你看不看，到最后都要簽字，直接在最后簽了字就行了，不用看的。”

    醫(yī)生已經(jīng)看出了些端倪，這個人似乎不是很愿意，從始至終說話的都是趙曉蓉，他還沒聽陳志遠說過什么。

    他看陳志遠還很猶豫，便說道：“陳先生，是這樣的。器官捐贈，完全是自愿。當(dāng)然，手術(shù)中的風(fēng)險，也需要您自己承擔(dān)。簽字之前，您可以仔細考慮清楚，這個沒有任何強迫性質(zhì)，純屬你個人意愿。當(dāng)然，你愿意捐贈的話，所有人都會感激你。”

    不過，陳志遠根本不稀罕別人對他的感激。

    “他本來就是自愿的，醫(yī)生，你剛才這些話是什么意思？”趙曉蓉有些不高興了，那話里話外似乎在說，是她強迫自己的丈夫來捐獻器官。

    “趙小姐，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任何人來，我都有義務(wù)和他說清楚情況，這是我們醫(yī)生該做的事情，捐贈者對這些是有知情權(quán)的。”

    “醫(yī)生，如果我只有一個腎，對我自己的身體，會不會有什么影響？”

    醫(yī)生尷尬地笑了笑：“自然，正常人有兩個腎，身體會更好一些。如果少了一個，對基本生活還是沒有太大的影響。”

    這番委婉的說辭，陳志遠已經(jīng)聽明白了。沒有太大的影響，可是和之前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看著最后的空白處，他的右手開始顫抖起來。這個名字一寫下去，就不能反悔了。他真的考慮好了嗎？

    “志遠，你還在猶豫什么？我們之前不是都已經(jīng)說好了嗎？”

    陳志遠心里卻在想，他捐了一個腎，自己還得不到任何好處，以后還要養(yǎng)活他們父女倆。父親一個病秧子，以后身體也不會好到哪里去，而趙曉蓉，也只是個會花錢的。他以后的生活壓力會很大的。

    他小時候就是過的窮苦日子，想想過去，他真的窮怕了。讓他后半生再過這樣的日子，他怎么可能愿意？

    他委屈自己伺候這個大小姐，不就是看中趙家有錢，可以讓自己衣食無憂嗎？

    現(xiàn)在趙家都要不行了，他還委屈自己，甚至要捐出自己的腎，怎么算都是自己虧大了。

    就在趙曉蓉沒有留意的時候，陳志遠突然丟下了手里的筆，從辦公室逃走了。

    趙曉蓉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前一刻，她還在和醫(yī)生夸夸其談，自己的丈夫有多好，掏心掏肺對自己和自己的父親，器官捐獻都是小事情，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下一刻，事實狠狠打了她一巴掌，看著丈夫落荒而逃的背影，她聽到了自己的心摔成粉碎的聲音。

    這不是她想看到的！事情不該變成這樣的！

    “這……趙小姐，你還好吧？”這種情況，醫(yī)生也不是第一次見，早已習(xí)慣了。剛才看他猶豫著一直沒有簽字，醫(yī)生就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誰知道，還真是這樣的。

    “我……我沒事啊！我挺好的，那個……我老公可能是突然有些不舒服。對！天氣太熱了，他突然不舒服。”

    “沒關(guān)系！協(xié)議書一直在我這，這樣，你們回去再好好商量一下。什么時候真的決定好了，再來我這里簽字。這段時間，你也可以先準(zhǔn)備好需要的費用。兩邊同時準(zhǔn)備，也不會浪費時間，你覺得呢？”

    趙曉蓉尷尬地點頭應(yīng)下：“我知道的！趙醫(yī)生，你放心，我肯定會……肯定很快就會搞定這兩件事。手術(shù)時間，你能不能先替我安排好？”

    “這個，沒辦法。必須要簽了字，交了錢，我這邊才能安排。這是醫(yī)院的規(guī)定，希望您能體諒我的難處。”

    “好！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怎么樣了，等明后天，我們再來簽字。”

    趙曉蓉踉蹌著走出病房，有些透不過氣來。抬起頭時，醫(yī)院走廊里已經(jīng)沒有了陳志遠的影子，她掏出手機，立即給他打電話過去。

    “陳志遠，接電話！”她紅著眼睛，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她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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