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梅到最后也沒說，她究竟為什么要主動參與這么危險的行動。

    向勇也沒興趣尋根究底。

    說到底，他和李秀梅是兩個世界的人。

    或許這次任務結束，就再也無見面之期。

    帶著李秀梅前去投靠義軍，雖有諸多不便之處，但其實也有好處。

    至少李秀梅能得到官方的一些暗中支持，向勇他們能同時從兩邊都獲得情報，更方便去完成支線任務。

    真正動身之前，還有不少準備工作。

    維護武器裝備，選擇合適的服裝，調試通訊設備……

    然后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向勇和李秀梅討論了她的人設，最終敲定的版本是：李秀梅是向勇的未婚妻，兩人青梅竹馬。

    向勇負責從起義軍領袖們那里打探情報，李秀梅則走夫人路線，和領袖們的太太團搞好關系。

    至于范曉月、黎志平等人，仍然是向勇的師姐師弟，這是官方身份，不用更改。

    一行六人乘坐蒸汽火車前往金鵬城，然后雇了一輛馬車出城。

    到了城外，陳北玄拔出劍威脅車夫，將車駛向茨城。

    一路上看著四周逃難的人群，看著鮮血淋漓被從前線抬下來的傷兵，看著滿目蒼夷的田地，李秀梅憤怒地說：“你看看，這就是暴亂帶來的。”

    向勇注視她說：“我沒聽說那里有暴亂，我聽到的只是，一群活不下去的人發出的絕望吶喊。”

    孟子說“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向勇這句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秀梅便沉默下來。

    她對這場暴亂的起因并不是一無所知。

    其實這場暴亂也不該歸咎于帝國，至少在向勇看來，帝國的施政者并沒有犯什么明顯的錯誤。

    在地球上，也發生過羊吃人、機器吃人的慘劇。

    這是社會轉型期的陣痛，難以避免的，總有人要淪為犧牲品。

    就像是修真文明逐漸發展起來后，沒有修煉天賦的人群便墮落到社會最底層。

    他們犯了什么錯么？不是。

    只能說是天意。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舜亡，以萬物為芻狗。

    即使是修真文明高度發達的五大仙朝、九大仙門，在文明、強大、富足的表皮下仍然免不了有血淋淋的真實。

    傍晚時分，他們到得茨城外，遇見巡邏隊時，向勇立刻表明身份：“我們是北河尊者座下弟子，應‘河內大俠’的邀請，來共襄盛事！”

    巡邏隊中有個漢子上次見過向勇，善意地招呼了一聲，便對其他人說：“這位是萬大哥的貴客，你們來兩個人，護送他們入城。”

    很快就有人自告奮勇，過來引領向勇等人入城。

    入得城中，雖然入目也有被戰火摧毀的房屋，有衣不蔽體的難民，但總的來說，人們的精氣神是高漲的，甚至是狂熱的，內在有股動力支撐著他們，他們眼中有著光彩，似乎透過睫毛，能看到光明的未來。

    李秀梅皺了皺眉，小聲說：“這里的人……和別處很不一樣。”

    向勇淡淡地說：“在帝都，你看到的要么是人前文質彬彬、人后男盜女娼的所謂貴族，要么是疲憊的工人、麻木的平民，要么是一貧如洗、心如死灰的貧民。但是在這里，你只能看到一種人：起義者，或者說，革命者。他們已一無所有，所以他們準備連自己的性命也拋棄，去賭一個明天。”

    李秀梅看了向勇一眼：“你好像很同情起義軍。”

    “不，我沒有同情心這種東西，”向勇道，“我只是覺得所有人都應該擁有一次機會。”

    上一世，地球修真文明沒有獲得任何機會，就胎死腹中。

    這一次，自己賭上一切，其實并沒有多大的把握，五大仙朝，九大仙門，那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他希望讓地球修真文明崛起于諸天強族之林，可那些真正強大的文明，無不是擁有數億乃至數十億個河系的廣袤領域。

    仙尊強者們輕松摘星攬月，將一個個恒星系煉制成次仙器、準仙器，將一顆顆白矮星、中子星、一個個黑洞煉制成仙器。

    他們能輕松摧毀一個文明，能輕易將一個河系從星域中抹去。

    與這樣的文明相比，地球修真文明就算再發展一萬年，也只是襁褓中的嬰兒。

    五大仙朝、九大仙門的格局已經形成了百萬年之久，這些統治者不可能輕松允許新的文明崛起。

    所有被發現的新文明，只有兩個下場：要么乖乖歸順，成為體制的一部分，整個河系的資源被征用，所有的修士被送上永恒戰場淪為炮灰；要么被痛打一頓之后歸順，成為體制的一部分……

    向勇不確定自己能做到什么。或許他能做的，只是給地球修真文明贏得一次機會。

    因為，一個沒有自己族群文明支撐的修士，就是一條喪家之犬。沒有整個文明供應的海量資源，如何去晉升仙位？

    就算僥幸位列仙班，也喪失了更進一步的可能。

    永恒戰場上，仙尊級別的炮灰又不是沒見過。

    向勇以前看仙俠小說，小說里總是推崇個人英雄主義，一個主角就能改天換命。

    但現實里，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

    整個文明的提升，比個人的榮辱重要得多。

    比方說。

    如果周天意愿意放棄他那殘酷的理念，向勇甚至不吝于給他一條生路。因為周天意也有著成為仙尊的可能，有可能成為整個文明的重要力量。

    可如果周天意不愿放棄他那殘酷的理念，向勇就一定會將其扼殺，因為周天意的“天選者制度”，帶給文明的傷害實在太大。

    這并非向勇對周天意有什么私人的仇怨，而是出于全局考慮。

    說實話，周天意哪怕是喜歡強搶民女、哪怕喜歡濫殺無辜，只要他能為了整個文明的崛起而奮斗，向勇都能容他。

    曾經有個文明的仙尊強者，將一整個河系變成他的后宮，予取予奪，整個河系兆億絕色任他取用，心情不好就屠殺一顆星球的生靈，他所在的文明也不會因此干涉什么。仙尊可任意享用，這是仙尊的特權。

    可“天選者制度”從根子上毀了地球修真文明的潛力，這才是周天意最不可被饒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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