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中萬物都氤氳成模糊的影子，分不清遠(yuǎn)近，李不琢側(cè)耳聽到遠(yuǎn)處傳來一聲悶哼，似乎是燕赤雪發(fā)出的，拔腿朝正院走去，身后門又吱呀響了。
三斤把門打開條縫，露出半張臉。
李不琢過去把三斤腦袋按回屋內(nèi)，豎指壓在嘴唇上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喊。
“出事了？”三斤有點(diǎn)兒害怕地看向正院，突然肚子咕隆作響。
李不琢啞然：“灶房里熱了飯菜，你沒吃？”
三斤低下頭，李不琢惱然道：“夠狠的啊，也別吃了，給我回屋老實(shí)呆著。”說著就關(guān)門。
“等會兒。”三斤一抿嘴，小跑回屋拿出一個(gè)一寸厚，巴掌大的木匣子，塞給李不琢。
“什么東西？”
“給你做的，嗯，大小沒差。”
三斤不由分說拉過李不琢左臂，把木匣按在他手腕上方，啪嗒一聲，木匣兩側(cè)各彈出三根金屬簧片，牢牢箍住李不琢左手，緊接著三斤掰下木匣上的一枚牽線的鐵環(huán)套入李不琢食指，盡量簡短快速道：“這東西連接機(jī)樞，你動動手指就能激發(fā)匣里飛針，威力當(dāng)然不比火器，但勝在隱秘，藏好，別給瞧見了。”
三斤收回手，李不琢怔了怔，把木匣蓋入袖口，叮囑道：“聽到什么動靜都別出來。”
三斤點(diǎn)頭嗯一聲，關(guān)門留下一句：“你小心。”
屋里燈一滅，李不琢眼睛一瞇，走入雨霧，鞋底踩著潤濕的青石地嗒嗒的響。
一前一后兩個(gè)人急促的腳步聲接近，李不琢站定按劍不動。
燕赤雪跑到后院，看了過來，急忙說：“幫我！”
“小姐莫再胡鬧！”
張?jiān)菩娜プパ喑嘌┘绨颍思纯探皇謹(jǐn)?shù)招，李不琢一時(shí)摸不透二人起了什么爭執(zhí)，但眼看燕赤雪一下被張?jiān)菩哪米×嗣}門，便上去幫忙，張?jiān)菩囊妱莶幻睿_子般后躍拉開距離，看了一眼李不琢，又看向燕赤雪，冷笑道：“好，好，竟然叫外人來對付我？”
燕赤雪慢慢后退，微微喘息道：“你就此離去，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你去跟周巴說，他不再犯蠢，這事我也不會告訴家里，他要是再冥頑不靈，等我縣試中第，第一件事就是把周家革出桃塢堡！”
“看來老身的話小姐是半句都沒聽出去，那就只能得罪了。”張?jiān)菩拿嫔幊粒聪蚶畈蛔粒暗笤捳f在前頭，老身不會對小姐下重手，對別人卻不一定。”
一尺半長的短刀從袖中滑出，張?jiān)菩氖滞笠环o緊握住。
李不琢走到燕赤雪身邊，低聲道：“你先走，直接去靈官衙，若路上遇見巡夜的府兵就喚來。”
燕赤雪攥住李不琢手臂：“你怎么辦？”
李不琢瞄向張?jiān)菩模骸八以谛路飧畾⑷耍俊?br />
燕赤雪沉吟一會，朝院外跑去，留下一句：“找到巡夜府兵我就回來，你一定小心！”
張?jiān)菩陌瓮纫罚桓鶆η蕩еL(fēng)聲朝面門襲來，她身子一閃，彈腿如鞭，啪！把劍鞘踢碎在半空，木屑四濺。
“真要多管閑事？”
“這劍鞘可不便宜。”
李不琢皮笑肉不笑，擲出劍鞘時(shí)已縱身上前，一招破車式毫無花巧直刺張?jiān)菩碾小?br />
張?jiān)菩囊粋?cè)身，短刀反削李不琢右腕，用的卻是虛招，中途一轉(zhuǎn)手腕，刀尖朝著李不琢肋下點(diǎn)去，李不琢撤劍一擋，鐺一聲，斬濁劍上水跡被震成雨霰，蕩散開來。
鐺鐺鐺！
須臾間刀劍相撞三次，張?jiān)菩氖稚隙痰豆莶粩唷⒍檀儆辛Α⒌兜吨敝咐畈蛔烈Γ侨谌肓巳魄苣霉Ψ颍畈蛔撩济粩Q。
“你下死手？”
“識相便讓開，不然卸你手骨，看你如何考縣試。”
“那試試！”李不琢嘿嘿一笑，知道她擅長貼身短打，一劍虛劈引她躲避，擰腰回旋一腳，直踢她太陽穴。
張?jiān)菩陌肀荛_，短刀刺向李不琢后背，一點(diǎn)寒芒卻自李不琢肋下出現(xiàn)，以更快的速度刺過來！
北側(cè)臥房借著被捅開的窗紙窺伺的三斤只見李不琢旋身時(shí)便藏劍腋下，遮擋張?jiān)菩囊暰�，待張?jiān)菩陌l(fā)覺這一劍刺出，便已刺到面門！
斂翅式！
張?jiān)菩男念^狂跳，這少年哪來這么大殺性！只來得及勉力偏頭，劍刃夾著雨珠貼著她左臉擦過，耳中只有胤的一聲劍吟！
被雨浸濕成一綹的雜白鬢發(fā)吧嗒跌落，張?jiān)菩哪樕犀F(xiàn)出一道血痕，和李不琢錯(cuò)身而過，腳跟一擰，掀起一潑泥水直灑李不琢面門，李不琢抬手一擋，還是被泥水迷了眼睛，猛一甩頭瞇眼一看：張?jiān)菩某脵C(jī)跑到了院門口，朝燕赤雪離開方向追去了。
李不琢拔腿就追，一出門，雨又大了三分，出檐兩側(cè)的紅燈籠打著擺子，地上到處映著昏暗粼光，四面是層層覆壓的樓臺，一轉(zhuǎn)頭，只見張?jiān)菩谋秤跋г跂|側(cè)巷尾轉(zhuǎn)角處，曳劍便追。
過了轉(zhuǎn)角，卻是三條岔道，不見張?jiān)菩牡纳碛埃虚g那道索橋正微微晃動，便邁步上去，突然索橋底下有腳步聲，李不琢猛然心里一緊，向后躍去！
嗵！
李不琢后躍的同時(shí)，剛才立足處一柄森然刀刃捅穿索橋，又迅速收回！
李不琢一頓足，攀住橋索向下躍去，四周樓體高聳，下面是一架被繩纜緩緩牽動的懸車，李不琢躍至懸車上，四下找張?jiān)菩嫩欅E，耳后傳來凌厲風(fēng)聲！
李不琢還未轉(zhuǎn)頭便反手一劍，聽到一聲悶哼時(shí)自己右臂也被割開道口子，一回頭，張?jiān)菩呐首±K索躍入東側(cè)暗巷，不忘彈出石子打滅巷口燈籠。
“狗東西。”李不琢一呲牙，把落進(jìn)嘴里的污水啐出，躍下懸車，攀住纜繩，落在地面，跟進(jìn)暗巷。
沒追幾步，卻見張?jiān)菩耐Ｔ诹饲邦^，李不琢一看，盡頭是個(gè)死胡同。
張?jiān)菩奈嬷龋仡^冷冷道：“你不知事情始末就插手，真以為是在幫她？”
李不琢右臂傷口火辣辣的疼，握緊劍柄，咧嘴一笑：“騰空我問她去。”
張?jiān)菩拿嫔幊粒膊綋]刀，貼近李不琢身邊，李不琢與她游斗保持距離，刀劍相擊聲在暗巷中不斷響起，傳至遠(yuǎn)處，又被斜風(fēng)細(xì)雨埋沒。
張?jiān)菩囊坏杜蚶畈蛔潦滞螅畈蛔帘苓^，眼見張?jiān)菩牧σ延帽M，劍尖斜斜向上削她腰肋。
霎那間，張?jiān)菩拿腿晦D(zhuǎn)頭一吐！
一角黃符自她口中吐出，冷雨一淋，竟如見火油！噗一聲，變成一團(tuán)赤焰直撲李不琢面門，熱力把數(shù)尺方圓細(xì)雨都蒸發(fā)不見，張?jiān)菩碾x赤焰近些，眉毛額發(fā)瞬息燒焦！
這老女人藏了符咒！
李不琢心頭大詫，劍招用老，收之不及，電光火石間強(qiáng)運(yùn)內(nèi)炁，一股力道涌至腰背手臂關(guān)節(jié)，硬生生扭轉(zhuǎn)身形，劍勢一變，調(diào)轉(zhuǎn)劍尖粘住赤焰，一牽，一帶，猛力揮至遠(yuǎn)處！
茲！赤焰撞至磚墻，把濕苔烤焦，留下大片黑印！
李不琢打出了火氣，張?jiān)菩膮s見機(jī)便走，向后一躍，踩住巷邊磚縫借力，再一躍翻過墻頭。
李不琢緊追不舍，剛上墻頭還沒站穩(wěn)，腳腕邊一片刀光削來，忙跳回墻腳。
“你幫不了她。”
張?jiān)菩牡穆曇舾魤鱽恚殡S著迅速遠(yuǎn)去的腳步聲。
李不琢一皺眉，四下看去，估摸著燕赤雪已走遠(yuǎn)，也沒再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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