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迷信,出現(xiàn)在南宋,非但一點也不稀奇,而且持之久遠。
可以說,一直到清末的義和團,戰(zhàn)陣中的封建迷信也不斷記載于書,而且都言之鑿鑿。
什么妖人,什么法術,書中的描寫也頗為神異。戰(zhàn)爭似乎變成了神仙斗法,可謂是你來我往,法術爭勝,效果菲然,精彩紛呈。
所以,在現(xiàn)在人看來是荒謬可笑至極,但在當時人看來卻篤信不疑。甚至對于軍事指揮官來說,還是必須具備的常識之一。
而且,中國的朝代從漢朝以后,都有一個德行。從前朝到后朝,都是按照五行順序,你克我,我再克你。
這既是種心理作用,又能標榜取而代之的正當性。
所謂:木克土(戳),土克水(掩),水克火(澆),火克金(燒),金克木(砍)。
比如紅襖軍身著紅襖,便是取火克金之意。
這對孟九成來說屬于無稽之談,但對于將領和士兵來講,卻有著不小的心理作用,也是他為軍隊取名紅巾軍的原因之一。
沒辦法,基于那個時代的認識,一些必然和、偶然的因素會被夸大,在流傳中越來越逼真,越來越玄乎。
比如說旗幟突然折斷,可能是風太大,旗桿太細;再比如火炮打不準,或者炸膛,其實很可能是炮手的心理作用,導致了發(fā)揮失常。
當然,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在當時沒有深入研究分析事故原因的條件下,便會被用神秘和巫咒來解釋。
同樣,戰(zhàn)勝或戰(zhàn)敗,也常常會被冠以天意,氣數(shù)使然,來加以說明。
明軍在營寨前勒步不前,蒲察李家卻是心中欣喜,自認為運用法陣得當,終于止住了敵人進攻的勢頭。
孟九成鼓舞了士氣之后,下令士卒砍伐樹木,割取茅草,以作搭棚之用,并囑咐炮兵一定要保管好大炮和炮彈。
傳令兵復述了一遍,施禮領命而去。王仙眨了眨眼睛,提醒道:“孟帥欲搭棚作法乎,是否需香燭法器等物?”
孟九成翻了翻眼睛,輕輕搖頭,心說:還法器呢,真以為我會學諸葛亮,披頭散發(fā)地發(fā)瘋啊!
這家伙,就沒看見這天色,聽不到遠方隆隆滾動的雷聲嗎?搭棚那是準備給火炮防雨的。
飛雷炮和炮彈都有幾層油布包裹,孟九成還讓人準備了一些裝著生石灰的布袋作為防潮的措施。
不出意外的話,在有雨棚的情況下,飛雷炮應該能夠繼續(xù)發(fā)射。
大片濃密的黑云象鉛色的幕布一樣,逐漸擴大,籠罩下來。雷聲也越來越近,但象被濃云緊緊圍住掙扎不脫似的,聲音沉悶而又遲鈍。
在雨棚搭好之前,炮兵已經(jīng)設好陣地,請令轟擊。
孟九成看了看天色,其實他也看不出來能不能下雨,什么時候下。
“嗆啷”一聲,孟九成拔出了寶劍,用手摸了摸劍鋒,想割破指頭弄出點血,又有點怕痛,更怕感染。
猶豫了一下,他胡亂找了個方位,反正對面沒人就是了。然后閉上眼睛,躬下身子象作揖的樣子,將寶劍的劍鋒在自己的額頭緩緩蹭過。
噗的一聲,孟九成把寶劍插在了地上,厲聲喝道:“替天伐罪,百無禁忌。汝等當全心作戰(zhàn),奮勇殺敵,勿有它念。”
“謹遵孟帥號令。”身后眾將一齊躬身應喏,聲音之大倒是嚇了孟九成一跳。
這樣也行啊?古人,有時候真的很好騙。孟九成既是無奈,又是感慨地長出了一口氣。
眼看著敵人攻寨的意圖已經(jīng)顯露無遺,蒲察李家也趕緊調(diào)兵遣將,做好防守的準備。
“先生且退下寨墻,暫離這兇險之地。”蒲察李家對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老幕僚還是挺尊重的,眼看著戰(zhàn)斗不可避免,便讓他先至后面的安全地方。
幕僚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卑職便去督促士兵,再挑些糞汁尿水來,免得雨水沖刷,減弱了法術的效力。”
“有勞先生了。”蒲察李家點了點頭,重新注目于寨外敵軍的舉動。
“威武,威武!”“萬勝,萬勝!”紅巾軍將士們呼喝著,敲打著兵器。
在這山呼海嘯的喊聲中,人們的精神振奮起來,身體仿佛也注入了新的能量。
“開火!”孟九成立于馬上,寶劍用力一揮,指向金軍的營寨。
“轟!”一門飛雷炮發(fā)出了怒吼,炮彈劃破天空,飛向敵營,五六秒后,又是一聲悶響,第二門飛雷炮也射出了炮彈………
此次孟九成改變了戰(zhàn)法,飛雷炮不是齊射,而是有二十幾門間隔轟擊,爭取給金軍造成連續(xù)不斷、無窮無盡的印象。
在萬目注視下,第一枚炮彈直撞在寨墻上,反彈回兩三米后落在地上,然后“轟”然爆炸,一團耀眼的火光迸現(xiàn),煙霧升騰而起。
“成功了,破了金人的法術了。”閻通嘿的一聲,激動地揮舞了下拳頭。
“孟帥果然破了金軍的法術。”王仙輕輕吐出一口長氣,和閻通不由得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露出了笑容。
“轟!”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炮彈在營寨后爆炸開來,巨響后是一片慘叫和驚呼。
“轟!”、“轟!”、“轟!”……爆炸聲每隔幾秒便是一下,火光迸現(xiàn),濃煙彌漫,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轟,轟,轟……”幾門飛雷炮發(fā)出了第一次齊射,炮彈幾乎同時爆炸,威勢更足,使轟炸升上了一個小高潮。
第一顆炮彈轟然爆炸,蒲察李家的心便一下子沉了下去,然后接連不斷的爆炸更讓他的心沉進了萬丈冰寒。完了,法術被破了,敵人的火炮果然威力強橫,象是招來了天雷。
“大人,快退后吧!”親兵隊長帶著親兵圍攏起來,保護著蒲察李家,神色惶急而恐懼,不斷地催促著。
“轟!”的一聲,爆炸就在不遠處響起,碎石、木屑在空中飛舞,寨墻被炸開了大洞,附近的金兵被炸傷震倒一片。
蒲察李家耳朵嗡嗡作響,駭然色變,親兵已經(jīng)等不及他下令,擁著他便向后退去。
“停下,停下。”蒲察李家突然掙扎起來,吼叫道:“傳令,傳令,離開寨墻,放棄寨門,退后列陣,退后列陣。”
……………
轟炸稍停了一會兒,然后便是十發(fā)齊射,爆炸聲幾乎連成了一片,驚天動地,懾人心魄。
旗號一變,戰(zhàn)鼓隆隆,紅巾軍步兵在將領的指揮下,吶喊著向前沖去。
煙霧漸漸散去,木頭寨墻和寨門已經(jīng)千瘡百孔,失去了防護作用。倒塌的木頭亂七八糟,金兵的尸體橫陳,兵器、殘肢到處散落,一股慘淡的殷紅色在土地上擴散。
只是,蒲察李家憑著豐富的戰(zhàn)陣經(jīng)驗,下達了當時最為正確的命令。
沖進營寨的紅巾軍赫然發(fā)現(xiàn)金軍雖然損失不小,但并未潰敗。而是在兩百米外結成了戰(zhàn)陣,蒲察李家親自督率,使金兵還存有斗志。
“穩(wěn)步,穩(wěn)步!”紅巾軍將領高聲下令,各級軍官各司其職,在營寨內(nèi)迅速結陣,向金軍壓去。
蒲察李家驚魂初定,雖然退后組織了戰(zhàn)陣,但卻不敢再靠近寨墻和寨門,任由敵軍向前緩緩逼近,
他是打著在營寨中混戰(zhàn)拼消耗的主意,兩軍交戰(zhàn)混雜,敵軍的火炮便會有所顧忌,而不敢再肆意轟炸。
兩軍戰(zhàn)陣緩緩靠近,驀然一聲吶喊,槍刀并舉,猛烈地撞在一起。弓箭、標槍等武器也從各自戰(zhàn)陣中飛出來,劈頭蓋臉地砸向?qū)γ娴臄橙恕?br />
喊殺聲、慘叫聲混成一片,一方是破寨攻擊,一方是困獸猶斗,廝殺更顯慘烈。一排士兵倒下去,又是一排士兵頂上來,長槍吞吐,刀劍舞動,鮮活的生命在戰(zhàn)場上便是如此脆弱易逝。
“再高五分。”炮兵指揮高聲叫著,流星炮在調(diào)整著仰角。
幾顆黑乎乎的炮彈越過破爛的寨墻,飛過紅巾軍戰(zhàn)陣,砸進了金軍隊列中,刺眼的閃光之后是震耳欲聾的爆炸。
密集的金兵戰(zhàn)陣象池塘中投入了巨石,漩渦帶著漣漪擴散,碎肉殘肢飛舞而起,十米方圓內(nèi)的金兵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倒。爆炸的距離很近,連紅巾軍將士都感到了刺眼的閃光,耳朵也瞬間失去了聽覺。
爆炸聲接連不斷,每聲爆炸都讓密集的金兵傷亡慘重,十幾米外的金軍也被震得目光呆滯,腳步歪扭。
一顆炮彈便是一片死亡,閃光,巨響,血肉橫飛,哀嚎遍地,不斷削弱著金軍的殘存斗志。
蒲察李家所率的金軍,還算是很難戰(zhàn)斗的部隊,但在這種傷亡慘重的打擊下,再堅強的神經(jīng)也有被繃斷的時候。
“轟”的一聲爆炸,碎石橫飛,一些金軍連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便撲倒在地,被波及的也被炸傷炸殘,痛苦的嚎叫聲同時響起。
“敵人敗了,敗了;旗倒了,主將逃了。”伴隨著一陣陣的呼喊聲,金軍的最后一絲斗志在瞬間消散。
被炸得心驚膽戰(zhàn)的金兵無暇再分辨真假,踩著地上的血水爛肉、殘肢兵器,轉身逃跑。
“老子在這兒,沒敗,沒敗。退后者斬,斬。”蒲察李家在重新豎起的旗下暴叫著,還得安撫躁動不安的戰(zhàn)馬,他兩眼血紅,揮刀砍殺著涌過來的敗兵。
“轟,轟!”兩聲巨響壓下了蒲察李家的嚎叫,戰(zhàn)馬一聲長嘶,差點驚跑。
“降者不殺,棄械免死!”呼喊聲再起,似乎在宣示著勝利的歸屬。
敗兵們繼續(xù)逃跑,只是繞旗而走,沒人再看要他們白白送死的蒲察李家一眼。
紅巾軍步兵并不窮追,戰(zhàn)陣依然不緊不慢地向前推進,士兵排列緊密,刀槍密如叢林,毫不留情地斬殺著負傷倒地的金兵。
而飛雷炮也推了上來,向金軍轟擊。巨響和爆炸把清兵象趕鴨子似的向后推壓,越來越快,離蒲察李家的大旗也越來越近。
“大人,走吧!”親衛(wèi)隊長拉住了暴怒的蒲察李家,幾著帶著哭音叫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轟!”的一聲爆炸,距離蒲察李家的大旗只剩下了二十多米,強烈的閃光耀得蒲察李家眼前黑了一下,幾秒鐘后才恢復過來。
“敗了,真的敗了,其實早就敗了呀!”蒲察李家心中哀嘆了一聲,最后瞅了一眼死傷枕籍的戰(zhàn)場,猛地拔轉馬頭,飛馳逃走。
大旗逃了,金軍潰敗了。
閻通早就登上了一處未被炸壞的寨墻,始終觀察著戰(zhàn)局的發(fā)展。見到蒲察李家的大旗倒拖而逃,立刻連續(xù)變動旗號,并以鑼鼓傳聲,給部隊下達命令。
金軍被追趕著,驚惶入城,不少人被踩踏而死,或是擠落吊橋。
紅巾軍追殺一陣,在接近城門時遭到了箭雨的阻擊,便退了下來。
至此,金軍再無出戰(zhàn)之心,龜縮城內(nèi),等待他們的只是是滅亡了。
空中已經(jīng)密布了烏云,還沒到時辰,已經(jīng)象黑夜。一道閃電劃破了烏云,巨雷在低低的云層中滾過,雨終于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
即便有油布遮雨,孟九成也覺得冷氣襲身。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重新挺直了腰板,面無表情地繼續(xù)巡視。
雖然大雨使紅巾軍趁勝攻城的計劃推遲,但仗打到這里,萊蕪已經(jīng)是半在掌中。
經(jīng)過挫敗,本就不多的守軍肯定抵擋不住紅巾軍的四下猛攻。但孟九成并不想這么做,他總是盡量減少部隊的傷亡。
“雨下得急,停得想必也快。”王仙陪著孟九成巡視完營寨,見士兵們都有了遮雨之處,方才放心,又寬慰著孟九成。
孟九成點了點頭,脫下雨衣,遞給親衛(wèi),在椅中落座,緩緩說道:“攻取萊蕪,已經(jīng)沒有多大問題。如果霍儀、李全能夠誠心聯(lián)合,重振山東義軍的聲勢,也是大有可能。”
王仙似乎對此并不抱太大希望,說道:“短暫聯(lián)合作戰(zhàn),確是可行;若想長久,恐怕很難。”
“短暫也好啊!我軍能占據(jù)更有利的態(tài)勢,有更大的緩沖。”孟九成也知道要讓霍儀、李全屈居于自己之下,是件很困難的事情,自己又何嘗不是想號令眾人?
王仙點了點頭,有些疑惑地問道:“孟帥,末將覺得你似乎不愿與金軍大戰(zhàn)。當然,暗中積聚實力,不引人注目,卻是良策。可金國衰弱之勢,大家都看得出來,難道不能趁機大展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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