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大家準備吃飯的時候,童學的校長把海風叫進辦公室。
海風還沒正式轉正呢,他不禁有些緊張。
校長其實就是一個28歲的姑娘,就比海風大幾歲,平時也在帶課,為人非常和藹親切。
校長:“海風,在這里上班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我覺得自己好像挺適合這個工作的,做得很開心。”
“嗯。大家都說你做事沉穩,和同事關系也很好。不過這幾年我們這里招的剛畢業的年輕人能留下來的真不多……”
校長話說到這里停頓下來。
海風的心被提了起來。
“早上有人指名道姓地到我這里來找你。”
海風心想,不會是有家長告狀吧?
校長:“他說要找你學畫畫,說你能教他靜心。”
校長笑瞇瞇的。海風想明白了,應該是昨天在七院門口遇到的那個男人。
校長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海風面前。
校長:“我說我們這里不教大人。他不聽,直接把學費都給我了。這里是兩萬塊錢,我按兩小時一節課五百元收的課時費。這些都給你。”
海風:“這樣不好吧?”
校長:“這筆錢是你的研究經費。你知道我們童學是以自創兒童教育體系出名的,現在總部希望各大校區自主開發課程,我覺得你這個畫畫靜心的項目就挺好的。我讓后勤給你安排好教室和時間,我們今年的開發課程就定這個畫畫靜心,由你全權負責!”
校長滿懷期待地看著海風。
海風糊里糊涂的接過信封。他有件事沒落實,不安心,回過頭問:“李校長,那我是不是可以轉正了?”
校長點頭:“當然,象你這么優秀的員工早就應該轉正了!”
大學找工作的時候心懷大志,覺得什么樣的工作都能勝任。可是真正走上社會開始工作,又生怕這份小小的差事都保不住。
聽到校長這句話,海風才真正放下心來。
揣著這份安心,帶著兩萬塊的經費,海風對自己在現實中的生存能力有了信心。
還有,看來這潛意識說的話還是靠譜的!
這周休息時間剛好排在周末,海風決定去看看父母。
坐在開往海波家的地鐵上,海風鄭重地告訴自己,這次不管家人怎么挽留,絕對不會在海波家過夜了。
海波家四個房間,海波夫妻一間,三歲的小侄子和保姆一間,海波父母一間,書房一間。
每次海風過去,大家都會極盡挽留,讓海風留下來過夜。但真的留下來,又沒有地方睡。海風只能睡在客廳的沙發上,上一次窗戶開著,海風睡夢中被吹感冒了。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到了海波家。家里正在準備晚飯,海波媽媽說海波爸爸出去沒回來,讓海風出去找找。
海波媽媽:“你爸現在有點神神叨叨的,你去樓下找找,看他是不是走丟了。你哥哥嫂子出去了,要過一會回來。”
海風:“神神叨叨的?我上次看老爸挺精神的啊。”
海波媽媽:“你不知道,半個月前你爸查出來有糖尿病,他整個人都懵了。再加上吃了降糖藥以后人的精神也不大好。鄰居都說走在路上叫他他都不理人。哎呀……”
海風:“哦,那我去樓下找找。”
海風在樓下公園轉角處找到了父親。
海風和他爸迎面遇上,海風叫了一聲,他爸沒理他。海風又連著喊了兩聲“老爸、老爸……”
海風他爸置若罔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這樣和自己兒子擦肩而過。
海風怔在原地,心里惘然。這幾年,父親老了許多……
海風追上他爸,抓住他爸的手搖晃。
海風他爸緩過神來。
海風他爸:“海風啊,你怎么在這?”
“我過來看看你們。”
“好,我們回家吧。”
海風他爸嘴里這么說著,身體卻不動,站在原地。
海風:“爸……”
就在這時,海風感覺到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一雙看不到的眼睛,是海風他爸那個方向。
海風移動了一下位置,無形中的眼睛跟著他移動。
海風心中疑惑:“怎么回事?”
對方說話了:“我是你爸,難道還要我開口求你嗎?快點來幫我看看我是怎么回事?”
海風哭笑不得,潛意識也這么有個性。
海風搭上父親的手。
黑暗,絕對的黑暗,不聽、不看、不說、不聞、不問。
自己父親的靈象世界會是什么樣的呢?
平時海風還是有點怕他爸的,想到要在他爸的靈象世界里橫行,海風不禁有些興奮。
一進來,海風就找不到他爸的蹤跡了。在他面前堵著一面高墻,海風什么也看不到。
海風飛到半空。
當知道可以控制夢境的時候,大部分人最先選擇的都是體驗飛行能力吧?!隨心所欲的飛行是最滿足人們對自由的向往的。
海風飛到半空,發現原來堵在他面前的高墻是一座巨大迷宮的墻面。所有的迷宮都只能困住身在其中的人。此時,海風他爸就被困在這座迷宮里面。
海風從半空飛下,帶著他爸飛離迷宮。
可是他們一離開,海風他爸又自動變回到迷宮里面。
海風試了幾次,都是如此。
奇怪,難道這個迷宮只能靠自己走出去?
海風落下地面,陪他爸一起走這個迷宮。
這時候海風才看清,原來這個迷宮就是海風他爸的人生,沿路的墻面上顯示的都是他爸過去的經歷。
此時他們正在走著的這段路是海風十六歲的時候,海風他爸做生意失敗,正被人四處追債。
海風他爸走在迷宮里,嘴里念念叨叨:“如果那時候我把桔園轉給別人,不往里投錢,那就光靠車隊賺來的錢我們也可以過得很好……不對不對,應該把車子和經營權賣了,把錢都投到桔園里,那才能賺大錢……”
這條路走不通。
海風他爸又走到另外一段路。這段路是海風他爸三十出頭的時候,從工廠離開到外面闖蕩。
海風他爸仍然繼續念叨:“離開工廠是沒錯的,就算不走過幾年工廠也要停工了……當時我應該跟著四子他們一起搞外貿……哎,四子后來也混得不好……”
仍然走不通。
海風旁觀著,倒是看明白了。
海風:“爸,我看這個迷宮往回走都是不通的,只能往前走。”
海風他爸:“往前走,對,人生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他們一起走到了海風他爸人生的當下。
這段路的景像是海風他爸在醫院檢查,發現自己有Ⅱ型糖尿病。
海風他爸開始服用降糖藥以后出現各種副作用:身體乏力,皮膚過敏,眼睛看不清……
最嚴重的是低血糖,海風他爸夜里床前都要備著牛奶和吃食。海風他爸經常半夜驚醒,全身冒汗,心慌,有時候手抖得都拿不了吃食,要海風他媽起來幫忙。
海風他爸停下腳步:“往前走不對,這哪是條路啊?這里沒路走,當年如果不是我做生意失敗,沒注意照顧好身體,現在怎么會生病?海風,我們再去找找其他路。”
海風過去扶著他爸:“爸,我們試一試,往前走走看看。”
海風他爸眼淚鼻涕都出來了,他喊得唾沫四濺:“哎,老天,我都這么大年紀了,你就不能給我一條好走的路嗎?!”
往前的路要是好走,誰不知道往前啊?!
雖然抱怨,但海風他爸還是選擇了往前走。每往前走一步,他都像是使盡了全身力氣。
海風他爸每往前走一步,迷宮就有了一些變化。他們正在走的這條路也越來越寬敞。
看來這就是出路。
海風他爸在海風的陪伴下繼續往前走,終于走出了迷宮。
當他們走出來的時候,迷宮也消失了。
海風他爸拉著海風的手:“小風,爸爸帶你去一個地方。”
海風忽然發現看不到自己了,他身處黑暗中。
哇,原來老爸在靈象世界里也很厲害啊!
不過這里和小黑又不一樣,海風覺得全身暖暖的,象是漂浮著。他還能聽到另一個人砰砰砰砰的心跳聲。
突然,海風看到了外面的景物。這是農村的景色,有個意氣風發的帥小伙趕著一頭黑牛走過來。
等走近了,海風才發現那是年輕時的海風他爸啊!
好帥!
挺拔的個子,濃眉大眼,結實的身材,尤其是臉上那燦爛的笑容和白亮的牙齒。
“難怪大家都說我象我爸。以前聽了這話還不高興,因為從來沒覺得自己老爸帥過。”
海風爸爸現在禿了頭,瘦瘦巴巴的一個小老頭。以前壯年時則挺著一個大肚子,油頭油臉的。沒想到他年輕的時候居然這么精神。
海風又聽到他媽媽的聲音,這個聲音從他頭上傳來:“小波,快下來。”
海風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啊?我現在是在媽媽肚子里嗎?”
海風感受著周圍流動的溫暖的液體……
“是的,這居然是真的!”
太神奇的經歷,海風狂喜,忍不住舒展身體翻了個身。
海風感覺到媽媽的手撫在身上。
“哎,又踢我了!這么調皮,肯定又是個小子。”
海風媽媽又叫起來:“小波,小波……”
海波沒有回應,海風媽媽發起愁來:“兩個小子,我們要怎么把他們養大啊……”
海風看到了面前是一顆幾百年的大樟樹。海風知道這顆樹,這是他們老家村口的大樟樹,大樟樹的肚子有個很大的樹洞,村里的孩子常常在這玩耍。
不過海風小時候從來沒爬過,因為他是在城里長大的。
海風出生以后不久,海風一家人就離開家鄉進了城。
海風在媽媽肚子里看到了小時候的海波朝他們跑過來。這時候的海波五歲,樣子可比現在可愛多了。
海波擠到了媽媽懷里,摟著媽媽的大肚子。
海波:“我抱會弟弟。”
一家人站在村口的大樹下,遙望著城里的方向,想象著未來。
海風爸爸:“放心,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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