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本混不在意地抹了抹額角：“這不是急著緝拿盜匪嘛。許記米行你知道不？就在離府衙兩條街上，你來的路上應該能看著，挺大個鋪面。”
沐九思倒了杯熱茶遞給他，笑道：“大哥，現在是大冬天，你見誰坐在馬車里，還掀簾子往外瞧呀。”
“知不知道也無所謂……哎呀，呸……”汪德本一口熱茶灌進嘴里，燙得他又吐了出來。
“慢點兒喝，燙著了吧？要緊不？”沐九思連忙問道。
“沒事兒，”汪德本用袖子抹了下嘴角，“許記米行昨天被盜了，丟了不少金銀珠寶，還有銀子。加一起估計至少得值個千八百兩。”
“昨天被盜，今天就要下海捕文書，汪大捕頭破案神速呀！”
“許掌柜今天又來了，說他家的大伙計金華從昨天早上出門送貨就再沒回來。這事不用想都知道，就是金華盜了錢財跑了。”汪德本頗有些遺憾，“海捕文書一下，估計用不了兩天人就能逮住，沒什么意思。”
沐九思噗呲一聲笑了：“你這是嫌日子過得太清閑了？”
“那倒也不是，我就是想能有個大點兒的案子，讓我忙一忙。”
“小心這話讓你們府尹大人聽了去，打你板子。”
汪德本嘿嘿一笑：“我就跟你叨咕叨咕。得，我去看看文書寫好了沒有。”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頭兒，出事了！”
“急啥，慢慢說。”汪德本一把拉開房門，對門外的捕快喝道。
捕快緊喘了口氣，道：“南園發現一具尸首，有人認出來，正是許記米行的大伙計金華。”
“他娘的，還不趕緊去看看。”汪德本罵了一句，跟著來報信兒的捕快一同走了。
沐九思見他一陣風似的跑了，心里暗笑，剛才還嫌沒案子，這么一會兒案子就來了。
……
京城，雪從昨晚開始就沒有停過，雖然不大，卻也將皇宮金碧輝煌的屋頂鍍了一層銀白。太后身邊的太監總管趙春常顧不上道路的濕濘，疾步往清波殿的方向而去。
到了殿檐才緩下了腳步，跟在后面的小太監收了傘，用干凈的帕巾將他身上的殘雪撣干凈，又換了干凈的鞋子，這才理了理衣襟，示意小太監推開了殿門。
龍鳳紋三足雙耳熏爐溢出的縷縷百合香縈繞在大殿之中，太后側倚在軟榻上，雙眼微翕。
趙春常朝正跪在榻前為太后捶腿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連忙起身退了出去。他替代了宮女的位置，不輕不重地捏著太后的腿。
“有事么？”太后依舊閉著眼。
“老奴剛接到北邊的消息，殺衛國公的真兇抓到了。是燕奉路沈家庶出的大公子。”
“沈家，是那個皇商沈家么？”
“正是。沈家家主是那位爺的師侄。”
“哦？這倒是有趣。”太后唇邊溢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哀家記得，這沈家主與武宸宗有幾分交情，當年皇商一事，還是武宸宗出的力呢。怎么一下子就反目成仇了？”
“這位大公子的母族是索離人，當年被衛國公帶兵所滅。要說這庶子也夠狠的，不僅殺了人，還把罪名栽贓到嫡子頭上，企圖謀得沈家下任家主之位。”
“老九那有什么動靜？”
“據說這案子能破，是因為有燕王身邊的那個小奴的協助，緝拿真兇時，小奴也在場。”
太后倏然睜開了眼睛：“倒是有幾分本事，可查清來歷了？”
趙春常微頓了頓：“被拐到竹香苑之前，就是一個流浪的野孩子，別的倒也沒查出什么來。”
“一群廢物！”太后慍怒，“流浪的野孩子怎么會認識字？有那般玲瓏的心思怎么還被人拐了？”
“娘娘息怒，據說連燕王的人也是什么都沒查到。”
“這倒是奇了，老九防心那么重，就這么不清不楚的把人留下了？”
“不僅如此，前些天在青巖寺，段長風因為與小奴起了爭執，被燕王留在寺里罰抄千遍《心經》。”
太后挑了挑細長的眉毛：“段長風一心追隨老九，到頭來為了個小奴被罰……他們去青巖寺做什么？”
“去給那位死了的質子做法事，還供了往生牌。”
太后還想問些什么，隨著外面宮人的一聲唱喏：“皇上駕到！”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已經到了殿門前。
趙春常連忙跪伏接駕，太后也端坐了起來：“皇上今日怎么有空來看哀家？”
“昨夜這場雪一直沒停，朕擔心母后，便過來瞧瞧。”大夏宗德皇帝南宮青軒說道。
太后微微一笑：“難得皇上還惦記著哀家。”
宮人前來上了茶退下去，太后又開口道：“聽說殺衛國公武宸宗的真兇抓到了？”
宗德帝無奈地揉了揉額角：“嗯，朕剛收到衛國公世子的折子，請旨將兇手在青山城就地處決。”
“這……不合適吧？”
“按律是該解往京城，由大理寺和刑部處置的。可燕奉路本就路險難行，又連降了幾場大雪，這路就更不好走了。況衛國公的靈柩還在青山城，他的幾個兒子也去了，準了他們倒也無妨。”
“即是如此，皇上還猶豫什么？”
“朕在想這監斬之人……該如何安排。”
“燕王不就在青山城嘛，由他來監斬也算給足了武家面子。”
宗德帝微蹙了眉：“可是，九皇弟與沈家……畢竟師出同門。”
“哀家聽說，為了武宸宗這個案子，老九可沒少出力。”
太后鳳目微轉，又接著說道：“話說老九也好幾年沒有回來了，這眼看著進入臘月，年關越來越近，也不知道他回不回來。”
“當年朕就說過，他何時想回京就回，不必聽召。現在還沒消息，估計今年又是不回來了。”宗德帝說著，嗓子一緊，咳了幾聲。
“皇上這是怎么了，要不要宣太醫瞧瞧？”
“無妨，”宗德帝擺了擺手，接過隨行太監玉山遞過來的茶漱了漱口，“若是無事，朕就先回去了。”
龍輦停在承乾殿，宗德帝搭著玉山的手下了輦，沒往里走，卻是轉身站到了殿前的石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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