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掌柜的吩咐，伙計自然不敢怠慢，連忙叫了別的伙計照顧鋪子，帶著二人去了后院。
許記米行面積不小，前面是鋪面，后面有一大片空場，還有數間存糧食的廒倉。
進了一間廂房，不消片刻伙計便引著一個中年人進來。來人身形消瘦，身穿藏青色錦綢長袍，蓄著八字胡，眼睛不大，卻是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個精明的商人模樣。
“二位公子，這是我們米行的許掌柜。”
伙計引見之后，許掌柜揖了一揖：“敢問二位公子如何稱呼？”
男子抱拳還禮：“敝姓連，這是舍弟，此次跟著一起出來見見世面。”
寒暄過后，雙方落座，伙計上了茶，退到一邊。
“公子請用茶。”許掌柜做了個請的手勢，又問道：“不知連公子做何生意？”
連公子看似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侍立于旁的伙計，等許掌柜揮揮手讓人退了下去，將兩份文書遞了過去：“我做的是外面的生意，這是文牒并公驗。”
一絲驚詫從許掌柜眼中一閃而過，仔細看過文書之后，說道：“不知連公子都想要什么？”
“不瞞許掌柜說，我自十二歲起就隨家父往返于大夏與圖昌之間，主要是做茶葉和綢緞生意。最近圖昌國正在修建皇陵，家父在圖昌結識的一位好友恰巧負責糧食的籌集，就把這生意給了我們家。”
連公子抿了口茶又接著說道，“許掌柜也應該知道，這修建皇陵可非一朝一夕之事，為了穩妥，需要找一家可靠的米行長期合作。”
“那是、那是。連公子放心，許記米行經營了二十幾年，在青山雖說算不得最大，卻也是能數得上名號的。想必連公子方才也看過了，我家的糧食品種齊全，想要什么都有。”
連公子點了點頭：“我看許掌柜也是個實在人，咱們就不用繞彎子了。方才我也問過伙計，這價有點高哦。說實話，修皇陵的都是苦力，只要能管飽就行，用不著那些上等的粳米白面。這價錢上嘛……當然是越低越好。”
“這個好說，所謂一分錢一分貨，粳米有粳米的價錢，糙米有糙米的價錢，無論哪種，許某肯定讓連公子滿意。”這么大的一單生意，許掌柜自然不想錯過，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
連公子與許掌柜又說了一會兒話，坐在旁邊的小連公子終于忍耐不住，撅著嘴說道：“大哥，你答應要帶我去逛青山城的。”
“沒規矩！”話雖這么說，連公子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責怪之色，不難看出他對自己的這個幼弟還是極其寵愛的。
許掌柜見狀連忙道：“要不然連公子先看看糧食的成色，把貨定下來？”
“讓許掌柜見笑了！”連公子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后面的廒倉里囤了不少糧食，看了幾間，連公子都不是太滿意，其它糧食還好，就是總嫌米價太高。
最后，許掌柜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眼睛一亮：“那怕什么，原本苦力十日可以吃一頓白米，這樣一來，倒可以隔兩天就吃一頓，他們平日里苦慣了，哪里曉得那么多。況且，這些人最終還不一定怎么樣呢。拿些來我看看，成色別太差了。”
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凡是修建皇陵的苦力，不累死、病死，等皇陵修好之后也是要被殺掉的。
“這種米沒在米行，”許掌柜壓低了聲音，“不過，公子大可放心，這米在外觀上絕對跟新米一樣。”
連公子猶豫片刻，面露難色：“倒不是我不相信許掌柜，可咱們畢竟是第一次合作，你看……”
“公子言之有理。這樣吧，晚些時候我送一些到公子的住處，可好？”許掌柜試探著問。
“也好。不過此次沒帶貨物也就沒有住客棧，我兄弟二人暫居朋友的住所。我將地址寫給你，到時候去那里尋我便成。”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連公子兄弟告辭離開。
出門上了馬車，連小公子拉著兄長的袖子問道：“清漣，你寫的地址是什么地方？”
“目無尊長，叫大哥！”清漣挑了挑眉。
沐九思額角狠狠地抽了抽，若是在前世，這家伙的演技絕對可以拿到奧斯卡小金人，入戲夠深，出了門還裝：“演戲還演上癮了，快說，那是什么地方？”
清漣低笑一聲：“那是一處五進的宅子，是主子的，下午咱們就過去，在那兒等著姓許的上門。”
“萬一被他查出那是殿下的宅子，不是更麻煩？”許掌柜提出將樣米送到他們下榻的地方，無疑是一種試探。可如果讓他知道宅子的主人是燕王，恐怕他也就沒有膽量接這個生意了。
“你以為我傻呀！”清漣敲了她的頭一下，“放心吧，他什么也查不到。那宅子并不在主子的名下。”
“狡猾！”沐九思揉著并不疼的額頭，皺了皺鼻子。
“這不叫狡猾，叫智慧。”清漣頗有些得意。
“我說的是殿下。”
清漣伸出食指點了點她：“敢背后議論主子，膽肥了你！”
沐九思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用說背后，就是當著南宮霄天的面，她也敢這么說。
……
天剛一擦黑，許掌柜已經站在了一處宅院的門口，守門的小廝一聽說是來找連公子的，板著的臉立馬換成了燦爛的笑容，問清了姓名，將人引進門房：“許爺您先在這兒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稟報連公子。”
大概等了一刻鐘，小廝才返了回來：“許爺請跟小的來，連公子請您進去敘話。”
小廝提著燈籠在前面引路，許掌柜邊走邊打量著園中的景致。
其實園中隔不遠就有石燈幢，即便沒有燈籠也能看見影影綽綽的亭臺樓閣。他雖非出身于大戶人家，卻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一看便知這宅院的主人定然是非富則貴。
七拐八拐穿過園子，前方一處燈火通明的院子出現在眼前。
“許爺，連公子就住在這個院子。”小廝邊走邊說，到了花廳門口，挑開厚厚的棉簾子，“許爺請進吧。”
碳盆里生著上好的銀絲碳，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茶香，許掌柜在門口將身上的撣了撣，才邁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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