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縣丞,仵作驗過尸嗎?”沐九思托著尸首的下巴邊看邊問。
“驗過了,確實是上吊身亡。”楊繼來答道。
“清濟,過來幫幫忙。”沐九思朝堂前的方向招了招手,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尸體。
清濟繞過南宮灝到了棺材旁,在沐九思的指揮下,將尸體的頭托了起來轉向一邊,露出了后頸。
沐九思踮起腳,看了一會兒,繞到另一側,因為身高有限,她一只腳踩在棺材下面的條凳邊緣,另一條腿搭在棺材沿上,這個姿勢就象要撲到尸首上一樣。
“九思,小心!”南宮灝不禁輕呼一聲。雖說掉進去也不會摔傷,但畢竟那里面是個死人,沖撞了怎么辦!
沐九思沒有搭言,還是用帕子墊了手指從趙樂生的脖頸一直摸到發跡線里。
過了一會兒,她才從條凳上蹦下來,將手中的帕子丟進供桌前的火盆:“楊縣丞,帶我們去發現尸體的地方看看吧。”
“九思,你……是不是該先凈凈手?”南宮灝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以前也聽說過在燕奉路時,沐九思曾經做過開棺驗尸的事兒,但畢竟只是聽說,現在親眼看到她去扒拉尸首,一時還有些無法接受。
“我剛才不是用帕子了嘛,回去再洗好了。”前世沐九思總是隨身帶著手套,以備隨時出現場用,現在條件不允許,只能因陋就簡,用帕子代替了。
趙樂生的書房在正堂后面靠東的位置,只有一間屋子,書案在窗邊,上面放著筆墨紙硯和幾本公文、紙簿。
對窗一面靠墻放了兩個書柜,再往里是一架屏風,后面放了床榻。整個書房除了兩幅字畫和書柜里的幾個小擺件,再無其他裝飾,看起來很是簡樸。
榻邊放著一個矮凳,楊繼來順著矮凳朝房梁上指了指道:“趙大人當時就吊在這里,這只矮凳倒在地上。”
沐九思順著他的手看向屋頂,房梁上懸著一根素青色類似腰帶的東西,下半截打著一個死扣。
“趙大人就是吊在這上面?”她指著腰帶問道。
“是的,”楊繼來點了點頭,“趙大人頭晚宿在書房,晨起趙夫人差了身邊的丫鬟請他過去一同用早膳,這才發現趙大人已經尋了短見。”
南宮灝皺了皺眉頭,道:“都到了用早膳的時候才被發現,難道趙大人平日都起得很晚么?”丫鬟都過來請了,說明夫人已經梳洗完畢,時辰不可能很早。按說趙樂生身為知縣,每日有公務要處理,起得不該比夫人還晚,尸首理應由服侍他的人發現才對。
“回太子殿下,這個下官就不清楚了。”楊繼來答道,“那天下官剛到了衙門,便有人來報,說趙大人自盡了。等下官到了這里,人已經被抱了下來,放在榻上。”
“既然是這樣,不如將那日的丫鬟叫過來問問,你說呢,九思?”南宮灝說道。
沐九思點頭:“嗯,正好可以問問她趙夫人現在情況如何。”
“太子殿下、沐公子請稍等,下官這就讓人去叫她過來。”楊繼來說著,到門口去吩咐衙差。
時候不大,一個十五、六歲,丫鬟打扮的姑娘跟著衙差進了書房。
“奴婢翠蓮參見……太子殿下,沐……沐公子。”小丫鬟一進屋便跪地叩首,聲音里帶著顫抖,顯然很是害怕。
“起來回話兒吧。”南宮灝說道。
小丫鬟戰戰兢兢站起身,雙手攥著衣襟,低著頭道:“多謝太子殿下。”
“你叫翠蓮是吧?”沐九思打量著她,一身細布的青色衣裙,頭上插著一支沒有過多紋飾的木簪。模樣一般,也就算得上端正。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近日來被嚇得沒休息好,臉色有些蒼白得過分。
“回公子話兒,奴婢正是……翠蓮。”
“你別害怕,問你什么答什么就是了。”南宮灝一說話,翠蓮又是一抖,顯然是頭一次見大人物,緊張得很。
見她這樣,南宮灝無奈地搖了搖頭:“九思,還是你來問吧。”
沐九思笑了笑,道:“翠蓮,你是趙夫人的貼身丫鬟?”
“回公子話兒,奴婢……奴婢正是夫人的貼身丫鬟。”翠蓮低聲答道。
“不用守那些個規矩,直接回答就行。”這一口一個回公子話兒,她不嫌麻煩,沐九思聽著也膩歪。
翠蓮福了福身:“是,公子。”
沐九思暗想,這趙夫人還真是會調教下人,把個小姑娘治得服服帖帖的。
“你服侍趙夫人多久了?”
“回……,”翠蓮剛一開口,想起沐九思剛才說的話,連忙簡短答道,“兩年了。”
“時間也不算短了,平常你們夫人和趙大人都是一起用膳嗎?”
“差不多都是一起的,除非大人公務繁忙。”
“趙大人經常住在書房嗎?”
“不的,大人多數時候是回臥房歇息的。”
“你家大人是由誰來服侍的?”
“是小廝全興,他總跟在大人身邊。”這種閑話家常般的問話方式讓翠蓮逐漸放松下來,攥著衣襟的手也不那么緊了。
沐九思將一切看在眼里,又繼續問:“那天是夫人讓你過來請趙大人一同用早膳?”
“是,大人一夜沒有回房,夫人便差奴婢過來了。”
“全興呢?他當時沒在?”
“奴婢過來的時候,他沒在,后來奴婢在門口喚了幾聲沒人應,便推門想看看大人是不是在里面,結果就看到……”翠蓮咬了咬唇,沒再繼續說下去。
“既然全興是服侍趙大人的小廝,為什么會沒在呢?”沐九思問道。
楊繼來輕咳了一聲,道“沐公子,翠蓮過來的時候,全興剛巧去備水了。翠蓮看到趙大人,大聲呼喊,他聽到了才趕回來。”
“好,我知道了。”沐九思又轉頭問翠蓮,“你能說說那天你都看到了什么嗎?”
翠蓮手指絞著衣襟,囁喏道:“奴婢推開門,見里面沒人,就往屋里走,想看看大人是不是在榻上,剛一進屋就看到屏風上印著一道人影。”
“奴婢以為是大人起了,就站在屏風外問了幾句話,好半天也沒人應,奴婢這才繞過屏風進到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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