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上前拱了拱手：“燕王殿下，依在下看，先給九思公子飲些熱水，興許腹痛會得以緩解也說不定。”
南宮霄天還未答話，慧真已經吩咐人趕緊去煮姜糖水。
等到沐九思呲牙咧嘴將一碗辛辣的姜糖水都灌下去，又跑了兩趟茅房，表示自己已無大礙時，外面的天早就已經黑透了。
山路本就難行，又已是這個時候，一個親王，一個太子，誰敢讓他們走夜路離開？所以，幾個人順理成章地住進了雅月庵后面的一個院子里。
慧真將人安頓下來，便以要做晚課為名匆匆離開。過了一會兒，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尼姑送來了齋飯。佛門講究眾生平等，無論主仆，每人兩個饅頭，一碗燉菜和一盤炒青豆。
沐九思看著特意給她準備的一小碗清粥和兩小碟咸菜，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南宮灝笑著揶揄道：“按說呢，鬧肚子的人應該餓上兩頓清清腸胃，這樣才好得快些。反正你也不喜歡吃這些，干脆就別吃了。”
沐九思苦著一張臉哀嚎道：“蒼天啊！你這是要絕了我嗎？爬了半天的山，空著肚子灌下一碗姜水，我這胃都要辣出火來了，再不吃點兒東西，恐怕很難看到明天的太陽啦！”
剛剛凈完手的南宮霄天將自己的那份齋飯往她面前推了推：“別胡說，本王跟你換。”
“那可不行。”未等沐九思拒絕，段長風搶著說道，“走了那么遠的山路，怎么能只吃這個。”
南宮霄天眉頭蹙了蹙：“長風……”
眼看著他臉色不善，南宮灝連忙出來打圓場：“九皇叔，我看這樣好了，咱們每個人分給九思一些，也就夠了。”
長喜也跟著說道：“奴才飯量小，還是奴才跟九思公子換吧。”
“不用、不用，”沐九思連連擺手，“我只是開玩笑的，其實胃里辣，喝粥正好。”她可不想因為點吃的，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南宮霄天面沉似水，道：“就按小景說的辦。”
這餐齋飯吃得十分安靜，就連平時多話的南宮灝和沐九思都是從頭沉默到尾。
飯后，各人回房，南宮霄天卻斜靠到榻邊閉目養神。沐九思戳了戳他的胳膊：“殿下，這里好像是我的房間哦。”
“本王知道。”
知道還不走？沐九思看著依舊沒有睜眼的某人皺了皺眉，換了一個比較婉轉的說法：“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本王怕九兒的腹痛再犯了，留下來陪你。”
“喂，你明知道我是裝的……”
“哦？本王沒看出來呀！”
“沒看出來，你往我頭上撣水干嘛！”
之前在客堂，她喊肚子疼時，南宮霄天借著放杯子的機會，用手指撣了茶水在她的額頭，這才讓她得以“疼”得冒了汗。
“本王那是怕九兒發熱，撣些水來降降溫。”
沐九思的唇角狠狠抽了兩下：“我信你個鬼！別裝了！”
南宮霄天終于睜開了眼，一雙紅瞳盯著她，輕聲說道：“裝病留下來，難道就是為了睡覺不成？放心，本王既然已經說過不再強迫于你，就一定會信守承諾，不會把你怎么樣的。”
沐九思張了張嘴，卻覺得自己似乎是無言以對。就聽他繼續說道：“這里沒有幾個是真尼姑，你一個人本王不放心。”
“何為真，何為假？”自古以來出家人破戒并不算什么新鮮事，雖然之前在這座尼姑庵里發現了腌臜的一幕，但也并不代表著這里的尼姑就是假的呀！
“住持慧真就是假的。”南宮霄天說道，“別看她處處依佛門之禮行事，但其中破綻也是不少。單說這煮茶，她用的就是俗家的手法。”
聽他這么說，沐九思似有所悟：“對了，你吟的那詩，她以為是你所作。這……不該是一個住持師太應有的素質吧？”
南宮霄天挑了挑眉：“九兒聽過那首詩？”
“落日平臺上，春風啜茗時。石闌斜點筆，桐葉坐題詩。這種千古名句，怎么可能沒聽過。”沐九思聳了聳肩，“雅月庵不算小了，能做這里的住持肚子里怎么也得有點兒墨水吧？”
小東西總是一點就通，南宮霄天點頭表示贊同：“才識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佛法。從頭至尾，沒聽她說過一句相關的話。”
“還有哪個是假的？”沐九思這會兒早就忘了趕人，歪著頭問道。
“本王目之所及，只有大佛殿里的那個老尼是真的。”
“剛才送飯的那個呢？”
既然老尼是真的，那歲數大的會不會都是真的呢？
南宮霄天搖了搖頭：“她也不是。”
“哦？！”沐九思眨了眨眼睛，“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從他們進庵，慧真一直跟著，容易露出馬腳。那個送齋飯的將東西放下就走了，她可沒看出來哪兒不對勁。
“她行禮的手勢不對。”南宮霄天說道。
沐九思回憶了一下，問道：“哪里不對？”雙手合什或是單手一稽，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南宮霄天正色道：“合掌是合十法界于一心，凝聚所有的心力。佛門行儀中要求修道之人要合掌當胸如捧水。就是說雙手合在胸口，好似捧水一般敬謹，單手時亦是相同。那送齋飯的尼姑少說也有三十幾歲了，行禮時，手不及胸，敷衍了事。所謂舉止動步，心不外馳，無有輕躁，常在正念，以成三昧，如法而行也。她神色匆匆，腳步虛浮，實在不象受過訓戒的。”
沐九思撓了撓頭，沒想到這里面還這么多道道。
見她如此，南宮霄天繼續說道：“佛門規儀甚多，大到各種儀式，小到如何拿心板、用扇子都有一定的規矩。”
“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沐九思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當過和尚。
南宮霄天勾唇淺笑：“本王以前常去青巖寺小住，時間一久，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沐九思不明就里，問道：“為啥要去那里住？”
“靜心。”南宮霄天斂去了笑容，“剛到燕奉路的時候，不知為何，本王的心總是浮躁的，師父便送本王去寺里住上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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