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還得謝謝你唄。”沐九思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粘著的餅渣,“得了,咱倆也別在這兒磨牙了,趕路吧。”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段長風又顧及她的身子,走走停停,又過了兩天才終于走出了大山。
山腳下不遠有一個籬笆圍成的小院,過去一打聽,才知道這是個獵戶,家中夫妻二人和兩兒一女五口人。
將順路抓來的野雞野兔送給他們,二人在這里借宿了一晚。
正值盛夏,又連著趕了好幾天的路,沐九思覺得身上都要以種花了,奈何獵戶人家沒那么多講究,夏天都是去附近的河里洗澡,冬天也都是燒盆熱水簡單擦擦,家里根本就沒有專門用來沐浴的屋子,就連浴桶都沒有。
沐九思身子弱,沾不得涼水,就只能燒點熱水擦擦了事。拿換洗的衣裳時,段長風告訴她,包袱里面夾了些散碎的銀子,顯然是齊嬸偷偷放進去的。當下不禁心中感動,銀子雖然不多,但對于齊氏夫婦來說,卻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們整日勞作,一年到頭也攢不下什么錢,這些銀子于他們來說,至少相當于大半年的生活費了。
段長風將衣裳塞進她的懷里:“你換洗吧,我去外面守著。”
晚上也是一樣,他不肯去那對兄弟的房里睡,在沐九思和獵戶小女兒的屋外守了一晚上,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第二天告別獵戶一家,二人繼續上路。之前有跟獵戶家的男主人打聽過,從這里一直往西走,大概一百多里才會有鎮子。
沐九思身子并未完全徹底恢復,又連續趕路,一百多里不過走了一半就病倒了。段長風背著她尋了個莊戶人家借住了兩晚,待她身上的熱度退了,才又繼續往鎮子走。
前前后后這么一耽擱,等兩人到鎮子上已經是幾天之后的事情了。這一路上沐九思身子不好,段長風想去打些獵物或是幫人干些農活都不成,這又是借宿,又是買藥的,兩人身上的那些散碎銀子早就花得所剩無幾。
進了鎮子,總得找個客棧落腳。兩人身上都沒有籍書,自然費用還要高一點兒。段長風將沐九思安頓在路邊一棵大樹下坐好,咬了咬牙道:“九思,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想辦法弄點銀子。”
“長風,你不會是想去打劫吧?”說弄銀子就弄銀子,哪有那么容易。
段長風輕笑一聲:“想什么呢,小爺哪能干那種事情。”怕她不放心,又說道,“我去尋個當鋪,把劍當了。這把劍可是個寶兵刃,換來的錢不僅夠住店,弄好了還能買輛車給你坐。”
“這可不行,”沐九思連忙扯了他的袖口,“既然是寶兵刃,怎么可以隨便當了呢。”
“無妨,等回去之后,我再拿了銀子回來贖。”段長風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軟的觸感讓他立即意識到不妥,趕緊收回手,輕咳了兩聲,“你就在這里等著,哪兒都別去,我一會兒就回來。”
“放心,離開你,我就沒活路了。你去吧,我就在這兒等著。”當就當吧,反正以后還能贖回來,好歹弄些銀子,也好解當前的燃眉之急。
沐九思雙臂環著膝蓋,將下巴擔在上面。心里哀嘆,真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落到如此境地。想想還是前世好,象她現在這種情況完全可以找救助站幫忙。不僅管吃管住,還能一張火車票把她遣送回原籍。
現在可倒好,身無分文,病又沒好利索,她真怕自己還沒走回京城就在半路上掛掉。
午時剛過,馬路斜對面的飯莊不時有人進進出出。偶有飯菜的香氣飄過,她不由得在心里暗罵,段長風這家伙也真是的,在哪兒不好,干嘛非得讓自己在這兒等著。
又有兩個人從飯莊里出來,沐九思蹭的一下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閉上眼睛,睜開再閉上,閉上再睜開,反復兩三次,才確定自己并未眼花。那個正從臺階上緩步走下來的,一身玄色長衫的高大身影,不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南宮霄天本來沒什么胃口,被清澤一個勁勸著才去用了午膳。一個多月前聽說乾通河還有暗河,他派了人出去尋,可暗河在河道底部,哪里是能尋得出來的。無奈之下,只能擴大搜尋的范圍,凡是周圍有河的地方,都要找上一找。
這段時間以來,他跑過了不知多少地方,打聽了不知多少人,可小東西和段長風就象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尋不到一點蹤跡。
這個寬子鎮他已經是第二次來了,打算在鎮子上逗留兩天,再往東去尋上一尋。
下了石階,正待往客棧的方向走,突然感覺到好像有一束目光正盯著自己。紅眸微轉望過去,就見馬路斜對面的樹蔭下站著一個小姑娘。
藍底碎花的粗布衣裙上沾染了灰塵,兩條長長的麻花辮有些毛燥燥的,小姑娘手指繞著垂于胸前的辮稍,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望著他。
此刻南宮霄天覺得自己的心跳都不復存在了,一雙紅瞳眨也不眨地盯著對面的人兒。清澤也感覺到了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對面,不禁瞪大眼睛結結巴巴地說:“九……九……”
南宮霄天沒功夫理會他,邁開大步就到了對面,在小姑娘身前站定,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好半天才拱了拱手道:“這位姑娘,咱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沐九思知道他這是不敢確定自己是否就是他要找的人,抿了抿唇,一雙蓄著淚的大眼睛濕漉漉望著他,哽咽道:“懷瑾哥哥,我走丟了,你能不能再把我撿回去一次?”
除了小東西,這世上不會有人叫他懷瑾哥哥。南宮霄天凝視了面前的人兒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好!”
長臂伸展將人緊緊地攬入了懷中,兩個多月的朝思暮想,如今終于再次擁人入懷,讓他不禁鼻根發酸,兩行熱淚自紅眸中滴落下來。
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落到后頸上,沐九思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如同開了閘一般洶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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