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外的，正道上場的居然不是年輕一輩中修為最高的張繼舜，而是一小老頭。一臉的皺紋，一幅愁大苦深，鄉(xiāng)下老農(nóng)的模樣。
見段明輝面有疑色，坐在他身邊的張金澤老道主動解釋道：“宗師可是覺得他年紀(jì)大了，不是年輕一輩？”
段明輝點點頭。
他又道：“宗師不妨用神識查看其骨骼，當(dāng)知其年紀(jì)并沒有外表看上去這么大。”
段明輝用神識查看了下，仍是疑惑：“是沒有外表看上去這么七老八十的樣，不過也五十多了呀，這也能算年輕一輩？”
張老道的臉一下子又紅了：“其實照我們正道現(xiàn)在分法，六十歲以下都算年輕一輩”
“哦”段明輝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張老道想了想，又解釋道：“其實并不是我們正道中人故意如此厚顏欺負(fù)邪道，實在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我們道門歷來也有不看年齡，而只論修為高低的身份地位分法。”
“哦。”段明輝再次意味不明地點點頭，哦了一聲。
張老道欲言又止。倒是他旁邊的郭守正老道接口道：“段道友說起來我們也算是同事加老相識了，如果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說。依我對道友行事的了解，應(yīng)該也是我們正道一脈，現(xiàn)在正邪紛爭愈演愈烈，以后還望道友多多鼎力相助呢，萬不可現(xiàn)在生出了芥蒂。”
“好吧，其實我對你們這正邪紛爭是不怎么感興趣的，不過你既然說了，我就問問吧。不知道現(xiàn)在道門對正邪是怎么劃分的？現(xiàn)在國內(nèi)正邪狀況又如何呢？”段明輝拗不過拳拳盛情，開口道。
郭守正看了眼場上靜立著的兩人，又很快將注意力拉回，回答起段明輝的問題：“其實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變化，以往那種正邪分法早就被拋棄，現(xiàn)在只要不大規(guī)模惡意殘害國內(nèi)民眾的邪道修士，國家都是允許存在的。不過我們道門內(nèi)部還是不少人堅持按傳統(tǒng)的方法來分正邪，既按功法的正道與否，行事風(fēng)格的邪正選擇，對殺生的看法不同來分正邪。正道功法講究中正平和，循序漸進(jìn)。即使有頓悟漸進(jìn)之分，總體上也是順應(yīng)天理，按部就步前行。行事以良善為主，不喜殺生，猶忌殺孽。
邪道則正好與我們相反，他們功法不求完備安全，但求突飛猛進(jìn)，為求修為進(jìn)步，不擇手段。行事隨心任性，邪惡為主。不忌殺孽，動轍因怒殺人，因利殺人。
但因為現(xiàn)在許多邪道修士都進(jìn)入了國家公職，在國外跟敵對靈異勢力廝殺，并不在國內(nèi)為惡，所以普通民眾對其知之甚少。因其功勞，國家承認(rèn)其合法存在，所以我們正道也不得不接納，承認(rèn)其為天下道門一份子。
因長期以來，神州各地的靈山大川，就比如這孑煢居秘境都掌握在我們正道手中，邪道修士取得道門合法地位后，屢屢挑起紛爭，搶奪修煉資源。為了維護(hù)穩(wěn)定，這才規(guī)定在這十年舉行一次的道門交流大會上進(jìn)行正邪大比，來決定天下修煉資源分配權(quán)的歸屬。以往幾次都是我們正道贏了，不過隨著我們正道年輕一輩的老去，而新生年輕晚輩還未成長起來，卻是出現(xiàn)了青黃不接之象。就比如這嶗山的劉宗成，都已經(jīng)參加過三屆的正邪大比了，仍不得安歇。我猶記得他第一次參加正邪大比時還是一二十出頭的年輕后生，可現(xiàn)在都變成一皺巴巴的小老頭了，仍不得不代表道門年輕一輩出戰(zhàn)，唉”郭守正老道一聲長嘆。
“可是我看這劉道友好像修為并不是年輕一輩中最高的呀，那幾個龍虎山的年輕人好像修為就比他高，為什么不讓他們上場呢？”段明輝問道。
龍虎山天師堂主事張金澤張老道趕緊接口道：“宗師卻是誤會了，并不是我們龍虎山藏私，不想為正道出力，不讓門下弟子出戰(zhàn)。實在是我們的那些弟子從小在山里長大，極少出山。借助師門丹藥資源，修為雖然看上去不低，其實卻幾乎沒有一點實戰(zhàn)經(jīng)驗。尤其是在這心性修為上，抗力尤差！如果對上這以操控七情六欲為主要對戰(zhàn)手段的七殺門弟子，肯定必敗無疑！如果是私下比試，輸了也就輸了，權(quán)當(dāng)讓他們長長見識。但現(xiàn)在事關(guān)重大，卻是不敢讓他們上場了。”
靜一老道又抽空湊過來道：“不錯，雖然這嶗山的劉宗成修為不算最高，但心性修為卻是沒得說，他們嶗山本就以幻術(shù)見長，對付這同樣以心性幻術(shù)為長的七殺門，卻是棋逢對手，正是最佳人選。”
“原來是幻術(shù)比較啊，我說兩人怎么上場來就分站兩邊，木頭人似的，原來已經(jīng)在幻境中比斗起來了啊。”段明輝看看場上泥塑一般對站著的兩人，撇撇嘴道。
“別說以你的修為你先前沒看出來！”眾老道一陣腹誹，臉上卻無一絲異樣，反而熱情地介紹起嶗山和七殺門的法術(shù)特點來，不愧個個都是老人精。
“嶗山派是我道教傳統(tǒng)大派，道友一定知道不少，就不多說了。倒是這七殺門，半年前突然出世，想來道友了解不多，不如就由老道給你講下吧。”靜一道友說道。
“道友請講。”段明輝拱手道。
“這七殺門半年前突然出世，其門主七殺道人一舉壓過原先的邪道魁首百花道姑，魔道魁首血殺道人，外道魁首麻衣道人，統(tǒng)一了邪、魔、外三道，在國安特別局組成了好大一股勢力。并接連在國外立下許多大功勞，成功洗白，得到了國家的承認(rèn)。之前便有傳言其可能會在此次會議上對正道發(fā)難，不過直到大會開始，邪魔外道的老一輩都沒怎么出現(xiàn)，我原以為能避過此劫，不過現(xiàn)在看來，卻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啊。”靜一老道感嘆一句，繼續(xù)道：“七殺門以激發(fā)人的七情為修煉能量，以控制人的六欲為主要對敵手段，走的卻是幻殺一脈。我之前曾跟那七殺道人淺嘗輒止交過一次手，卻是我落了下風(fēng)。其對人之情、欲的把握，掌控卻是到了不可思議之地步。如果道友將來遇到了他，卻還是要多加小心。”
一旁身為國安特別局一員的郭守正老道眉毛微挑，似有什么話想說，但礙于職業(yè)操守，終是什么都沒說。
“嘿嘿，那所謂的七殺道人，我們卻是早就交過手了。不過你們不知道罷了。郭守正那老道應(yīng)該知道，不過看來礙于組織的規(guī)定，他并沒有跟其他人說過。”段明輝心里想道，不再多說，而是神識放開，觀察起場中精神層面的激烈戰(zhàn)況起來。
“牛鼻子心性修為不錯，財，色，權(quán)都不能迷惑于你，只是我不明白，如果舍去了七情六欲，修成你這樣的絕情寡義，活著又有什么意思？你看你都五六十了，小老頭了，大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了，沒有女人，沒兒沒女，沒有錢，沒有勢，一心修道，修為卻仍不怎么樣！你說你這一輩子跟虛度了有什么區(qū)別？”精神層面，七殺門的葛天狂居高臨下，站在欲摧大山之巔對嶗山的劉宗成攻心道。
劉宗成跌坐蒲團(tuán)，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靜坐頌黃庭，卻是對他的言語不聞不問，如枯木頑石一般，任你山摧石崩，我自巋然不動。顯示出了極高的心性修為。
“哼，喜、怒、哀、懼、愛、惡你不心動，我就不信連**都能舍棄！”葛天狂散去欲催大山，放棄懼之殺，轉(zhuǎn)而變幻場景，運起了欲之殺。
人之欲，口舌之欲，聲色之欲，情感之欲，求知之欲。好個劉宗成，山珍海味吃得，粗茶淡飯亦食得，即使幻境中大旱災(zāi)荒之年，草根樹皮，田蛙螞蚱亦吃得恬然。仙樂天籟聽得，嘔啞嘲哳亦聽得。喧鬧迪吧，n亂派對，視若未見。妻賢子孝，兒女成群，人倫大欲無視，靜守心神，但誦黃庭。
“成兒”一個熟悉刻骨難忘的聲音突然在其耳際響起，他心神一蕩，然后趕緊再次口涌黃庭，只不過語速卻不知不覺中加快了。
“口為玉池太和官。漱咽靈液災(zāi)不干。成兒，你卻是念得快了。”那聲音又道，往昔情景再現(xiàn)，他明知一切都只是幻象，卻終忍不住想回話。明知是假，卻讓人忍不住去信，因為那就是人最渴望的啊。
“師父。”他停止誦經(jīng)，開口道。
“成兒，你還是這么癡情。明知我是幻像，是來害你的，卻還是要回答我。這大概也是你天資既高，修煉又勤，卻終是難入宗師之境的原因吧。”師父黃含光慨然道。
“師父你是我記憶中的形象，我是在跟我的心對話，如果連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對的話，我卻真是白修煉了這么多年了。”劉宗成淡然道。
“不錯，成兒，你比以前進(jìn)步多了。卻是師父小瞧你了。只可惜師父去世的早，不能在你身邊時時指導(dǎo)于你，不然現(xiàn)在修道界宗師之列也不會沒你一席，而我們嶗山也不會排在所謂的雙陽派之后。哼，連自家的根本金丹大道都拋棄了，行早就證明走不通的外丹歪道，居然也能堂而皇之地位列道門四大宗，坐于那主席臺上！而我們嶗山派的掌門卻只能坐在觀眾席上，還要給他們當(dāng)打手！哼！”師父氣呼呼道。
劉宗成默然不語，師父黃含光又道：“當(dāng)年為師就是中了靜一，張恩博，鶴清，圭石那幾個老狐貍的當(dāng)，拼著自爆門派至寶玉景宮燈與那陰姬老魔拼了個同歸于盡，護(hù)得正道太平，可是后來呢？我嶗山迅速衰敗，道門地位大減，修煉資源被奪，甚至連山門駐地大部分都被國家收了去，我們又落得了什么好？現(xiàn)在，他們故計重施，又讓你打頭陣。這數(shù)十年來，你為他們當(dāng)打手，賣命的次數(shù)還少嗎？可是看看你現(xiàn)在，依然不過是一忠實打手罷了，那龍虎山的天師堂主事都能這孑煢居秘境突破瓶頸，成就陰神，晉身宗師行列。可你呢，卻依然是出竅初期，唉，難道我堂堂千年大派名門正宗嶗山派就要由此衰敗甚至除名嗎？”
劉宗成終于開口了：“你說的都對，因為這本就是我心中所想。可惜你卻不了解我?guī)煾福阅氵@幻境攻擊卻是要敗了。我猜維持了這么久的幻境，你的神魂之力也應(yīng)該消耗的差不多了吧？你之前說的沒錯，我嶗山之前卻是殺傷了你邪道外門不少的門人弟子。現(xiàn)在天下道門一統(tǒng)，正邪不分，為了嶗山計，我卻是不想再傷你了。不如我們就此罷手如何？”
遙相對峙的七殺弟子葛狂天與嶗山弟子劉宗成終于有了動靜，只見葛狂天突然臉色一暗，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沖劉宗成遙施一禮，就欲退下比斗臺。
正道之士無不大喜，顯然這是那七殺弟子主動認(rèn)輸，卻是他們正道勝了。
對面的劉宗成了暗暗松了口氣，強壓下了喉間翻涌而起的那股惡意，面上卻風(fēng)清云淡，同樣遙回一禮，正要說兩句場面話，一個婉轉(zhuǎn)柔和嫵媚多情的女子聲音突然道：“哎呀，葛弟弟，你卻是上當(dāng)了呢，那嶗山的小子明明也不比你好到哪去，卻故作玄虛，騙你主動認(rèn)輸了呢。”
葛天狂的臉一沉，用秘法刺激潛能，將萎靡的神識再度激發(fā)，向劉宗成的體內(nèi)探查而去，后者極力抵抗，卻終是不抵，哇地一聲，吐出了更大一口污血，顯然之前他也早已是油盡燈枯，傷勢卻是比自己還重。
“這位百花弟子，你卻是犯規(guī)了！”身為主持的靜一臉色一沉，衣袖一揮，就欲將出手偷襲的葛狂天送下臺去。一股無形大力卻將他的法力擋了回去。
“靜一道長，你身為正道前輩，卻對一個邪道晚輩出手，這不太好吧？”卻是那個段明輝之前看不透的那個年輕人出手道。也不見他運用任何力量，卻是一步一步，虛空之中如踩臺階一般，不急不緩地走到了高臺之上。
“嘶”所有懂行的人都嘶出了聲。用法力道術(shù)凌空虛渡這么點高度自然不算什么，在場的許多人都能做到。不過像這樣什么力量波動都無，單憑自身的力量踏空而行，卻是超出許多人的想象。
“卻原來是異能界的朋友，只不過此次乃我天下道門交流盛會，不知這位異能界的朋友到此，卻是何故啊？”靜一不愧為京城道門之首，立刻認(rèn)出了來人的來歷，不由地語氣不善地責(zé)問道。
“道友此言卻是差矣，自宋末全真道起，華夏道門就講究三教一體，所謂儒門釋戶道相通，三教從來一祖風(fēng)。紅蓮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是一家。當(dāng)年北五祖重陽真人的名言，難道靜一道友竟不以為然否？”年輕人風(fēng)輕云淡道，卻將雄于舌辯的靜一老道一時說得啞口無言。
白衣年輕人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面向臺下眾人道：“各位道友也許對我們異能者不太了解，我這次來此，就是想向各位道門同道闡述一下我們異能者的來歷，希望能得到道門同道的認(rèn)同。”說完他又扭頭去看靜一，后者面露不虞之色，但并沒有出言制止。他沖靜一微微一頷首示好，接著繼續(xù)向臺下眾人道：“異能者卻是現(xiàn)代人對我們的定義，我們異能者之前的名字卻是天生神異者，也許道門朋友對這個名字更熟悉，也或許不熟悉，畢竟我們從來都只是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者，并不怎么得到修煉界同道的認(rèn)同。不過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不都講究多元化了嗎？既然邪魔外道都能行走在陽光下，得到眾道友的認(rèn)同，我想我們異能者也應(yīng)該享受同樣的待遇。”
“這位帥哥卻是說得不錯，世界大同，多元共存，現(xiàn)在國家講究與國際接軌，國外修煉界，靈異界，宗教界與我們?nèi)A夏傳統(tǒng)修煉界碰撞越來越多，如果我們還是抱殘守缺，食古不化，埋頭做駝鳥的話卻是要被時代給拋棄的。大道無情，天道如刀，既然世界大勢如此，作為講究天人合一的我們道門，卻也要與時俱進(jìn)，改變思想才是。連美國總統(tǒng)都能換個黑人當(dāng)，我們道門領(lǐng)袖為什么就不能由我們邪道或魔道或外道，甚至是靈異界朋友做呢？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我們?nèi)A夏修煉界卻也是到了不得不改變的時候了。你們說小女子說的可對？”又是那名嫵媚嬌艷的百花弟子搭腔道。許多修為不深的年輕男性弟子都不由自主地點起了頭。
“哼！如果說道理論道，不論誰輸誰贏，卻也公平。但你用魅惑邪術(shù)卻是何意？難道欺我正道無人嗎？”靜一老道怒道。
他身后的龍虎山天師堂主事張老道仰聲長嘯，一陣清越的龍吟虎嘯過后，那些目眩神迷的年輕弟子紛紛回過神來。不由臉紅耳赤，在心里暗道一聲：“好厲害的邪術(shù)！”
不過仍有極個別色迷心竅的弟子死不悔改，他們這卻不是中了媚術(shù)的結(jié)果，而是自身修為不到，動了色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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