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英的義正言辭，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云珠真是佩服極了，暗暗在心中叫好。薛太太向時英投去贊許的目光，心想這孩子大膽潑辣，真有點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

    王師長倒是不以為意，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皺著眉瞥了小飛燕一眼，示意她開口說話。小飛燕也是個極其要強的人，最忌諱別人說她是姨太太，現在被時英當面指責，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又羞愧，又惱怒，銀牙咬碎，滿臉通紅。

    王師長輕輕哼了一聲，小飛燕反應過來，她按捺下滿腔仇怨，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以退為進：“向小姐，你是念書的大學生，我是個賣唱出身的戲子，自然比不了你，可我好歹也是過來人，你讓我講兩句話，好不好啊？”

    小飛燕說得誠懇，時英也不好拒絕，她抬手把一縷鬢發攏在耳后，淡淡地開口道：“你說吧。”小飛燕擺出一副知心大姐的模樣：“向小姐，你現在自己一個人在京師，半工半讀，確實苦了點。師長知道你喜歡念書，師長說了，只要你愿意，送你出洋，到時候拿個外國學位回來，我們都跟著沾光呢！師長，你說是不是呀？”小飛燕眼波閃爍，丟了一個眼神給王師長。

    王師長捶著自己的胸脯，神情活像一只求愛的狒狒：“出洋這點錢，我王某人還出得起。”

    薛太太冷眼旁觀，心想好呀，你們一唱一和，先給個甜棗吃。她本來想開口，轉念一想，且看看時英如何應對，萬一招架不了，自己再開口不遲。

    時英臉色平靜，目光冷淡，不置可否。

    小飛燕抿嘴一笑，循循善誘，聲音又輕又軟：“向小姐，我知道，你是新女性，你講的那些戀愛自由啦，獨立萬歲啦，我也不反對。可是你放眼看看，現在有權有勢的人家，誰家不是三妻四妾？一夫一妻也有，不過啊，都是些小門小戶的人家，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向小姐你嫁過去，整天操勞，就跟個老媽子似的，哪里還有機會念書？”

    聽了小飛燕的這一番言論，云珠腦海中霎時浮現出那些肥頭大耳的軍閥、富商和政客，她在心里呸了幾聲，心想云姨啊云姨，你也太不了解時英了，時英若是愿意走這條路，又何必這么辛苦的念書呢？

    時英雙唇緊閉，兩腮微微地抖著，看得出來她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王太太，我的終身大事就不勞您費心了，我也不想多說什么，因為純屬對牛彈琴，浪費時間！”時英說完，猛地跑出客廳，一陣風似的沖出院子去了。

    “時英，你去哪里，你等等我。”云珠不放心，拔腳追出門。薛太太急了，一連聲高喊：“錢貴，錢貴，你快跟著去，千萬別出事啊！”韓媽勸道：“太太別急，向小姐有分寸，不會有事的。”

    王師長臉上陰晴不定，把滿肚子的怒火硬生生地壓下去，嘿嘿干笑了兩聲：“向小姐脾氣可真大！我就喜歡她這潑辣勁，對我胃口，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飛燕哼了一聲，蹺著二郎腿，諷刺道：“你以為，天下女子都像我這般好脾氣，由著你作踐！”

    王師長惡狠狠地瞪了小飛燕一眼，小飛燕頓時不敢作聲了，薛太太暗暗覺得好笑。

    王師長“啪啪啪”，雙手使勁拍了幾下膝蓋，站起來告辭：“薛太太，我對向小姐可是一片誠心啊！等她回來你替我勸勸她。”

    薛太太白了王師長一眼：“我又不是她的爹媽，我怎么勸？倒是師長你，聽我一句勸，向小姐是個奇女子，她若是不喜歡你，任憑你使出什么手段，她也不會低頭的！”又指指小飛燕，笑道：“這么一個花朵一般的人兒陪著你，還不滿足？”

    小飛燕撇撇嘴，醋意又發作了，含嗔帶怨：“師長就是這樣，身邊的人不知道心疼，偏偏要去招惹那起不知好歹的貨！”

    薛太太道：“王師長，我不怕你多心，你別看向小姐孤身一人在北京，六親無靠，以為她好欺負。若是逼急了她，搞不定鬧出什么事情來呢！你想想，狗急了還要跳墻！王師長，你忘了去年唱坤戲的李鳳姐一刀結果了陳少爺的事了嗎？”

    薛太太說的是去年的事，陳少爺看上了李鳳姐，李鳳姐寧死不屈，情急之下誤殺了陳少爺，鬧得京城沸沸揚揚。薛太太說這話，暗暗警告王師長不要亂來。

    王師長道：“薛太太，我雖然是個粗人，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你讓向小姐再考慮考慮，她若是不愿意，我王某人絕不勉強！”說完起身就走。小飛燕急忙跟了上去。

    “韓媽，你去送送客。”薛太太目送著兩人的背影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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