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的叫聲從樹梢上傳來，云笙抬目眺望，一直貓頭鷹棲息在樹枝的隱秘之處，兩眼又大又圓，還炯炯發光，像一只雙角妖怪。

    云笙辦好這一切后沒有離去，而是坐到了火堆一旁，火堆上的噼啪之聲摻雜貓頭鷹的咕咕之聲讓這夜顯得陰森、恐怖。

    車夫仍舊睡著，不聞這一切。

    子時后，云笙等來了意料之中的人。

    “柳姑娘，你為何在此？”于耀在此見到云笙甚是驚訝，下午才聽說她入了秘境，怎么會在此出現。

    “于公子怎么也在此。”云笙回問。

    于耀沉默，笑了笑也坐在了火堆一旁。

    過了許久，云笙目光幽深地望著于耀道：“于公子不是很急嗎，陪本宮坐在這里豈不是很浪費了時間。”

    于耀被驚的神情轉瞬即逝，笑道：“我不太明白柳姑娘的意思。”

    云笙將話挑明，一手擺弄著火堆一邊道：“沈玖，你不去看看嗎？難道你不是來找他的？！”

    于耀臉色一白，一時不知所措，最終還是起身走到馬車一旁掀掀開簾子瞧了瞧沈玖。

    術士沈玖頹敗的面容、凹陷的雙眼、骨瘦如柴的身軀讓他眼前猙獰一霎，好在還有些氣息。

    “于公子真是心地善良啊！”云笙揶揄，“跟你無親無故的人卻要大費周折地送往荊州，還要千方百計不讓人得知。難道你不知道越是謹慎越讓人懷疑你與他有不可告人的關系或者秘密。”云笙將秘密一詞說得極重。

    于耀沉默，目光緊鎖云笙那張笑臉，倏然覺得渾身一冷，明明是笑著的眉眼，卻讓人覺得淡漠，冷冽，他從未覺得一個人如此難以接近，難以蒙混過去。

    云笙的神情的確如此，似若“今天你不說也得說”的神情逼迫著于耀。

    須臾，于耀抬眼望了望夜空，坦然道：“年少時我與他是朋友，但早已經斷了往來，如今他這番模樣實在不忍，便將他送回故里，我確實不想讓人知道他與我有關系，畢竟我倆一正一邪……”

    一正一邪？說得好聽、說得完美，云笙佩服得五體投地于耀將自己撇清得一干二凈。

    云笙道，“秘境可是修行的好地方呢，聽說于公子每年祭祀都不曾入秘境，反而回鄉祭祖。”云笙輕飄飄地說，“聽說于公子你父母親都不在了。但據本宮所知，你雙親健在，那你為什么與家人斷絕聯系？”于耀故作輕松的神態漸失，握著自己劍的手加重了些力道，“既然入了道，那便要斬斷塵緣，”

    他眉宇微蹙，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說，“只是我斷不了，所有尋了機會悄悄回去看了看。”

    聞聲，云笙一陣輕笑，“真是一個大孝子啊，連自己的婚事都能隨父母心意而定，怕是修仙也是你父母讓你這般為之的吧。你是沒有斷奶嗎？”

    毫無主見、盲目聽從，害人終害己。

    于耀神色慌張，“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云笙訕笑，“你不是信輪回嗎？怎么不明白本宮在說什么，你不是一開始認為本宮長得像什么人才故意接近本宮的嗎？”她聲色俱厲道，“本宮在此地等你多時了。”聲音冷冽如千年寒冰。

    云笙起身祭出碧月豎在她與于耀中間，“枉你讀了多年圣賢書不知道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這句話嗎？”

    于耀趕緊起身退開幾步，急切道：“你冷靜些。我與師兄上山根本沒有指明說你與幻生閣關系……”

    云笙帶著碧月逼近于耀，“于公子在胡言亂語什么呢？本宮有與你計較你上蒼涯山嗎，本宮敢在青鸞君面前挑明就不怕誰告到賀芳尊那里，看來你還要裝糊涂啊！俗話說怨憎會，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沈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不知于公子可還記得莫家之女莫艷林。”

    所有的一切皆是因你貪念而起，放棄了就不該從新抱有希望。

    鑒于云笙步步緊逼，于耀連連后退，直到退到馬車一旁。恰時一陣風襲來掀開了馬車的簾子，于耀不用扭頭也發現沈玖已經沒了氣息，驚愕之中轉頭，驚悚之感遍及全身。

    入道十幾年，他見識過許多斬妖除魔的景象，哪怕是血流成河也能讓他無所恐懼，就連沈玖被砍成人彘他也未曾覺得害怕……

    可沈玖此時的模樣讓他每一根汗毛在顫栗，他完美的四肢變了模樣，像是棕色的枯木連接著身體，而木頭上長出了妖艷紅色的花骨朵，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下一刻即將張開。

    那如發絲狀的根管滲透著沈玖殘破的身軀，他的眼窩深陷，眼睛瞪著，眼白上沒有紅色血絲，只有條條黑色的線他的嘴張開，紅色的舌頭成了枯朽的樹葉，仿若一陣風襲來就能化為灰燼。

    寒風的確襲來，那寒氣縈繞著云笙，她每走一步，腳下便結了一層厚厚的寒霜。

    “你殺了他？”于耀戰戰兢兢地問著。

    云笙操控著碧月，碧月從火堆旁邊拔地而起，飛到云笙身前，她伸出手輕輕彈了彈劍刃，碧月劍便心有靈犀地指向了于耀。云笙朱唇輕啟，冷聲道，“說，她怎么死的？”

    塵封多年的記憶被強迫拉閘，于耀居然反轉方才驚慌的神色，他盯著云笙突然笑了，“是啊！一切都因我而起……可因我而死嗎？枉我背負這么多年的歉疚，現在看看你這張臉，伯仁可不一定因我而死。”

    那年，月無雙還是莫艷林時，為了畫一道與云笙那相差無幾的屏風圖案，獨自來到鎮上采買紙張與顏料工具。

    她依舊帶面紗，一雙動人心弦的眼睛惹人注目，倆人相逢書齋，莫艷林一見于耀自然眼色很不友善，而遮住面容只露出眼睛的艷林自然也被于耀認出，于是想扯下面紗讓艷林出丑……

    面紗被扯，艷林習慣性地捂著臉，手中的紙卷、作畫工具掉落散了一地，艷林怒目地瞪著于耀，什么話都未說蹲下去拾自己的物品。

    芙蓉出水、眉目如畫，于耀呆然一瞬，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連忙道了歉，“姑娘，抱歉，我以為你是一位相熟的人。”

    莫艷林依然未曾說話，抱著自己的東西走了。連一個冷眼都不曾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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