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行事作風一向不畏懼別人指點的她竟然不敢將真實想法說出來，她輕笑一聲，嘲笑自己不坦蕩。

    可即便知道自己的問題，她仍舊不想說出自己的想法。

    她撇開視線，不敢再看景明溪的眼睛，只是輕輕“嗯”了一聲敷衍過去，然后說：“那時無雙已經擁有了我的面容，甚至可以說她就是我了，她用我的容顏陪伴著莫成君成長，而永川鎮里她那樣說只是以為莫成君不在了，所以她對我的感情轉為了恨……”

    她不禁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臉，人總是有這么一種奇怪的反叛感情存在，你對自己擁有的東西嗤之以鼻甚至厭惡，而別人對你擁有的卻是羨慕不已比如說她的容貌，抱著這樣的心態她用幻術改了無雙的容顏。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了，莫成君震驚地站在門外。

    莫成君滿腦子都是云笙的那段話，“父母被殺、他被丟入幻境，還有與師叔同容貌的姐姐……”

    之前云笙告訴他的那些話雖然讓他心里不舒服，但他想姐姐既然入了魔，現在又做了師叔的劍靈，這好歹比做人人喊打的魔修好幾部，總是一個好歸宿。

    可現在他聽見了什么，父母是被殺，姐姐入魔……他記得有一個夢境，父母陪伴身側，姐姐總抱著他逗樂，一家人其樂融融。

    夢醒、夢里他一直都將云笙當做親姐姐，可現在卻告訴他，那個被他輕視過的魔修、那個他曾想一劍斃命的人才是最愛他的人，才是他最該親近之人，可他竟然差點殺了她。

    當初水淵劍刺過去時，她沒有躲，如果不是師叔擋了一劍……他該如何自處！

    “師叔，你剛說什么？”莫成君聲音虛浮，就像這輩子說夠了話，再也不想說了。

    “聽見了！”云笙并沒有回避此問題，反而說，“你長大了，對自己的過往也確實該了解了，事情就是我說的那樣，不能接受嗎？”

    景明溪看見莫成君雙眼下輕黑，衣衫上還沾染著血污，一身臟兮兮的樣子，于是起身，從書房出來，對莫成君道：“坐下說吧。”隨后還是忍不住問，“你昨夜后沒有睡？”

    莫成君的確一夜未眠。

    他被云笙那句“引他出來”的話困住了，他一向不太喜歡思考，自從云笙回來后，已經連著給他出了兩道考題了，好在這次考題相比劍術要輕松得多。

    他回房認真地去想了，從一點一點地去想，覺得師叔的話很對林師弟的確是躲著“他”或是“他們”。

    可為什么要躲？

    他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到原因，想的腦仁都疼了，于是他干脆爬起來去外觀幫郭鳴救治受傷的道友，反正躺在床上也是輾轉反側。

    就在救治傷友的時候，他莫名其妙地想出了一個“自損方式”引出林蕭玄的辦法。

    他認為林蕭玄與他相伴許多年，不僅有同門之情，還有朋友之誼，若是林蕭玄聽說他感染了瘟疫，會不會來找他？

    想法一旦萌生，這個念頭就像是一顆種子得到了靈氣滋潤，迅速的生根發芽，快速壯大。

    可他在外觀弟子的住處待了許久，甚至用他們用過的水凈手……事與愿違，他很失望的沒有感染上瘟疫。

    天破曉后許久，他才從慢慢從失望中緩過一絲情緒，可現在他的情緒更糟糕。

    莫成君不由自主地忽視了景明溪地關心問候，繼而用陰冷的聲音問：“師叔，誰殺了他們，是誰殺了他們？”

    云笙對莫成君怨怒的心緒驚異，不由地揚起聲音，“你現在這副誰都對不起你的樣子是做給誰看，覺得本宮對不起你了？還是這么多年你師父帶你不好？”

    莫成君一愣，隨即道：“我沒有。”

    他的雙目包含委屈，直言道，“為什么師叔你不早告訴我”。

    人總是在“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我后悔了”、“我不會這樣”這些話里質疑。

    可他們不知道就算重新來過，選擇不一樣的方式，結局也會如此。

    三千六道，每一條岔路終究通向一個結果。

    當年靈犀尊不肯收景明溪為徒，擔心他被仇恨蒙蔽了心，偏頗了修仙法道的方向，如今莫成君似乎在走景明溪的老路。

    景明溪知道云笙動了怒，只有在擺架子時她才自稱“本宮”以及“吾”，他接過云笙的話，用不可置疑的語氣道：“早些告訴你了，你能怎么樣？”

    “我，”莫成君一時失語，他現在腦中空白一片，只想知道是誰殺了自己的父母，姐姐怎么入了魔。

    “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所謂的真相就連本宮也不完全知道是什么，或許你能給我一個真相，是誰扔你去幻境的。”

    年幼是莫成君怎么可能記得當初是誰丟他去幻境的。

    “師叔既然不肯告訴我，那么師侄自己去尋找。”

    他渾渾噩噩地站起來，掀衣一跪，對著景明溪與云笙磕了三個頭，“弟子感謝師父這么多年的養育之恩，教導之恩，謝謝師叔當年救命之恩，弟子此行要去幻境，如果能回來，再報答師父與師叔。”

    莫成君這次是打定主意要離去，他沒有等景明溪答應，徑直起身準備離去。

    人就是這樣覺得自己能明明白白地死去，也不愿稀里糊涂地活著。

    幻境是什么地方？當年云笙來去也九死一生，何況莫成君現在的修為不如當年她的一半……

    云笙輕撇了一眼景明溪，甚是詫異，景明溪竟然沒有出聲阻止，他的神情更像是在思考什么？

    “等等，”景明溪驀然開口道，“為師與你一同前去。”

    幻境深處，有一處境地，它就像是往生之路上的輪回鏡，能將人的過去重新展現出來。景明溪有遺忘的記憶，莫成君想要查明父母死亡真相，師徒倆人簡直是不謀而合。

    云笙眉眼微蹙，訝異道：“你去幻境干什么？”

    景明溪自然沒有說明原因，月無雙曾經告訴過他，忘憂草的解藥只有幻境深處的解憂草，盡管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味藥的藥引是什么，但取得這味解藥是必行的。

    莫成君亦是很詫異，有師父陪著他一起，必然能全身而退，但他也不想讓師父冒這個險，于是道：“師父，你不必……”

    景明溪打斷他，“為師自有分寸。”

    云笙道：“幻境邊境便是魔域，魔域封印如今松動，青鸞君日夜堅守那處，你們覺得青鸞君會讓二位進入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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