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江元故作鎮(zhèn)靜地說道：
“誰說我情緒不高，我呢，就是老了，感覺身體不如以前了，今天開完會有點累。”
林清嵐剛想說什么，蘇燦端著一盤魚走了進來。
“爹，這可是我今天親自做的魚，您嘗嘗。”
“好啊，我閨女做的魚一定好吃。”
一家三口此時都坐在炕上圍著一張又小又舊的炕桌，打算吃飯。
今天是蘇江元的生日，炕桌上的飯菜是相當“豐盛”，除了一條清水煮的魚，實在看不出還有什么好吃的菜。
幾個窩窩頭，幾個紅薯，一盤水煮白菜，成了一桌豐盛的生日宴。
“爹，我哥沒回來，我代表我哥以水代酒敬您，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那咱們一起干了。”
蘇江元喝完“酒”剛用筷子去夾魚頭，就被蘇燦用筷子制止了。
“爹，今天是你生日，你不能像以前一樣每次吃魚，只吃魚頭，今天你要吃魚肚子上的肉。”
蘇燦說完眼里有了淚花，從小到大只要家里有好吃的，爹娘還有哥哥都會寵著她，今天她要把最好吃的那塊魚肉給父親吃。
蘇江元今天沒有拒絕女兒的一片孝心，他津津有味的吃著女兒給他夾的魚肉，不住的點頭，
“嗯，好吃，還是我女兒的手藝好。”
“娘，你也吃魚肉，不許吃魚尾吧。”蘇燦笑著給母親也加了一塊魚肉。
蘇江元只管大口吃魚，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下次會在什么時候，吃到女兒做的魚。他的眼角有些濕潤。
林清嵐用不解的目光看著丈夫，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從他一進門，她就感到他心里肯定有事。
“爹，我明天想去看看我哥，我哥一個多月都沒回家了。”
“不行，你明天要工作。”蘇江元放下筷子，喝了口水說道。
“爹，我就是一名小護士，再說我都跟我娘請好假了。”
“那也不行。”蘇江元頭也不抬，說完繼續(xù)吃飯。
蘇燦皺著眉頭，嘴撅的老高，委屈地看著父親。
“爹，你今天怎么了？”
“爹沒事，你哥那兒是軍事重地，你一個姑娘家別瞎跑了，快吃飯吧。”
蘇江元終于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蘇燦，他眼里的淚光沒能躲過蘇燦的眼睛。蘇燦趕緊假裝沒看見，咬了一口紅薯大口吃起來。
“好了，不去就不去，你哥過幾天就回來了。”林清嵐笑著說完，看了一眼蘇江元。
蘇燦第一次感到家里的氣氛怪怪的，她偷偷看了一眼父親的臉，不敢再說什么……
吃完飯，趁蘇燦出去洗碗的功夫，林清嵐看著默不作聲的丈夫，問道：
“老蘇，說吧，什么事？”
蘇江元抬起頭，嘆口氣，從衣服兜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妻子。
林清嵐看著照片上的何若云，驚叫道：
“喂，燦燦什么時候照過這樣的照片，這怎么回事？她怎么還有穿和服的照片......”
“你仔細看看，這不是蘇燦，這個女孩叫何若云，是上海黑幫老大何正林的女兒。”
“這怎么可能？她們長得一模一樣。”林清嵐的心跳加速。
“是呀，誰能想到，她和我女兒長得一模一樣。”蘇江元一臉的無奈。
“老蘇，那，那個什么云的，現(xiàn)在在哪？”
“她和日本人同歸于盡了，所以組織決定讓蘇燦假扮何若云回到何正林身邊，說服何正林為我們做事。”
“什么？”
林清嵐從炕上一下子蹦下來，喊道：
“蘇處長，你讓我女兒假扮何若云？我看你是瘋了吧！”
“林護士長，注意你的言辭。”
“我什么言辭？你們不能因為她們長得像，就讓我女兒去送死，我不同意。”林清嵐板著臉說道。
“林清嵐，我現(xiàn)在是告訴你組織的決定，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蘇江元，你太過分了，我兒子現(xiàn)在在前線打鬼子，生死未卜，你現(xiàn)在又讓我女兒去送死，你是想讓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嗎？”
林清嵐已經(jīng)是淚流滿臉了，女兒長這么大，從來就沒離開過她，這次竟然要去上海，這簡直就是羊入虎口。
林清嵐從來沒和丈夫吵過架，今天這是第一次。
蘇江元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從炕上下來，拍拍妻子的肩膀，聲音平緩地說道：
“清嵐，你當年舍棄上海的榮華富貴投身革命，為的是什么？我們一起槍林彈雨中走過了多少春秋，又為了什么？我們早已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我們就是想讓孩子們生活的更好......我們都是老黨員......”
“老蘇。”林清嵐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抱住丈夫趴在他的肩膀上默默流淚。
“放心，組織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才做的這個決定，會有專人去培訓蘇燦的......你等一會要好好和蘇燦談談。”
“可是我還是不放心，她從來就沒離開過我，她只是一個孩子。”
蘇江元一邊為妻子擦干眼淚一邊說道：
“孩子總要長大的，在前線奮勇殺敵的哪個不是孩子？哪個不是爹娘的心頭肉？好了別哭了。”
“老蘇，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林清嵐抬起頭看著丈夫，她希望還有一絲轉機。
“你是一名老黨員，你不應該這么問。”
“我......”
林清嵐不在說什么了，誰不心疼自己的骨肉呢？可是現(xiàn)在日本侵略者在中華大地到處燒殺掠奪，國難當頭，匹夫有責。
蘇燦站在門口，她的耳朵緊緊貼在門上，父母的對話，她聽得清清楚楚。
“哐當”一聲，她推開門，臉色發(fā)青眉頭緊皺地走了進來。林清嵐嚇了一跳。
“蘇燦，把門關上。”蘇江元說道。
蘇燦很不樂意的轉身關上門。
“爹......我真的和那個人長得一模一樣？”蘇燦諾諾的問道。
“你自己看。”
蘇燦看著照片上的何若云，就像看到了自己，她只看了一眼，馬上就把照片仍在桌子上。
“娘.....她為什么要和我長得一樣？早知道，我在自己的臉上劃上一刀，娘......我不想去上海。”
蘇燦委屈的語氣和無辜的眼神頓時讓蘇江元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他看了妻子一眼。
林清嵐走過去說道：
“燦，娘也舍不得你去，可是我們都是戰(zhàn)士，是戰(zhàn)士就要服從命令，是戰(zhàn)士就要為戰(zhàn)斗做好準備，你是一名優(yōu)秀的戰(zhàn)士，娘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務。”
“娘......我不想去。”蘇燦和母親抱頭痛哭。
“娘，我不想離開你和爹還有我哥......我想見我哥一面。”
“不行，你明天就和歐陽峻離開蘇區(qū)，前往日本，你在蘇區(qū)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險，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哥。”
“爹，你也太霸道了。”
“爹不是霸道，這是命令。”
“那為什么要去日本？”
“為了不讓日本人懷疑，好了，具體的歐陽峻會告訴你，你一定要聽他的，他是你的直接領導。”
“誰是歐陽峻？”
“就是你今天在爹房間見到的那個人。”
“是他......怪不得他那樣看著我。”蘇燦撅著嘴，委屈的淚水流到了嘴邊......
今天這件事對蘇阿燦全家來說太突然了，今夜注定全家要失眠了。
蘇燦和哥哥蘇陽兄妹情深，她從小到大只要遇到事，就一定會告訴哥哥，現(xiàn)在她真想偷偷跑出去找哥哥，但是她看看父母的神情，她知道自己想出去是不可能了。
“娘，這是我給爹和你還有我哥做的鞋，我哥回來你記得給他。”蘇燦流著淚說道。
“好，娘知道了，以后你自己要多長個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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