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看著手中那張珠光質地名片,輕聲念著上面印刷的名字,以及名字下方的頭銜,反復考慮了很久。
他考慮的一方面,這張名片是在重生那天,隨著自己的襯衣口袋一同穿越過來的,雖然名片是高媛媛親手交給他的,但上面的電話號碼是017年的,現在是007年,高媛媛是否是用這個號碼,不得而知。
另一方面,高媛媛雖然同為漢海大學0級經管專業的同學,但她的世界與任平生差距太大,無論是前世還是轉世后的任平生,距離她的家庭所在的階層,都有一道深深的鴻溝,這道鴻溝比自己與左筱瀟之間的鴻溝,更深、也更長。
任平生憑什么去說動高媛媛,讓她出手助自己一臂之力呢?
認真算起來,任平生在前世與高媛媛的接觸只有二次。
第一次是在那場大學畢業晚會上,兩人作為搭檔攜手主持了個小時的節目,在那個小時里,任平生切身感受到,高媛媛之所以會被評為全校最耀眼、最優秀的女生,絕不僅僅是她的容貌,也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家境。
在主持中,無論是在控場能力上,還是在臨場發揮上,高媛媛都表現得盡善盡美,時不時顯露出的歌喉與舞蹈才藝,更是超出在校大學生的水平,就連以口才著稱的任平生,在她面前都相形見絀。
也難怪,整個大學四年,高媛媛都是學校各種演出和歌舞比賽的主持人,她的名聲甚至超出校際,吸引了不少鄰校的男生,紛紛慕名而來觀看,也都紛紛滿意而歸。
兩人第二次的接觸,則要到大學畢業十年后的聚會上,也就是任平生穿越重生前的半個小時前。
雖然只是一根煙、幾步路的時間,但高媛媛身上那股官家子女天生的自信、高傲,和身居高位、養尊處優形成的強大氣場,都給任平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客氣的說,在這僅有的兩次接觸中,任平生的表現都不盡如人意,一次是被左筱瀟拋棄后強顏歡笑,另一次是平平庸庸地泯然眾人,情感和生活的不如意,都讓任平生自覺低人一等。
所以,即便高媛媛并沒有表現出她那個地位的人慣有的傲慢,依舊以平等的姿態對待任平生,但任平生的自尊心卻不允許自己接受她的好意。
就算任平生沒有穿越、沒有重生,他接過那張名片后,只會當做一個紀念收起來,并不會真的去撥打那個電話,也不會如高媛媛所說的那般,去漢海市找她。
找她能干嘛呢?讓高媛媛給自己安排個工作,還是借助她家庭的背景,給自己黯淡無光的仕途開一條捷徑,這都不是任平生想要的。
任平生畢竟是個男人,男人就算是過得再慘、再怎么默默無聞、再怎么平平庸庸,他都不允許自己接受女人的垂憐,他都不允許自己接受女人的同情。
即使這個女人是高媛媛,也不可以。
任平生可以什么都沒有,但是這幾個傲骨還是要撐住的。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要站在高媛媛的面前,也必須以平等的身份與之對話,而不是靠著對方的憐憫,作一條搖尾乞憐的喪家犬,來求得一份施舍。
任平生當時就是這么想的。
而在轉世重生后,任平生依舊抱著這種想法,雖然手里攢著這張別人求之不得的名片,但他從未動過撥打這個號碼的念頭。
任平生不想走捷徑,他要靠自己堂堂正正地創出一番事業,走上自己的巔峰,這樣的人生,才是他想要的。
直至今日,任平生站在自己事業的重要關口上,面臨著自己能力以外的范圍,他很無奈、很違心地拿出了這張名片,但在撥出那個號碼前,他還是做了很多的心理斗爭。
一旦撥出這個號碼,自己重生后立下的志氣就將化為烏有,也要放棄那份獨立自強的傲氣。
但如果不撥出這個號碼,自己手創的事業就要遭遇重大風險,自己重生以來的所有付出可能化為流水。
to be,notbe,任平生頭一次發現自己的選擇居然如此困難。
最終,任平生還是撥出了那個號碼。
電話那頭,不出意外地傳來了那個久違的女聲,一如既往地清晰干脆,令人肅然起敬。
任平生掐準了時間,將車子開到多倫路上的老電影咖啡館,這是他與高媛媛約好見面的地點,時間也是按照他們約定的時間,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其實任平生早就到了咖啡館附近,但他并不急著把車開過來。
在兩人約會中,提早到達的那一方,通常都是有求于另一方,自覺得比對方低一等;而晚到的那一方,通常覺得自己比對方高一等,比對方更有余地。
任平生不想讓高媛媛覺得自己在求她,也不想顯得自己很高傲,所以他選擇了在約定的時間里抵達。
不早,也不晚,剛剛好就行。
他剛剛把黑色奧迪a6l停入車位,一輛大紅色的奧迪a4靈巧地拐了進來,車主嫻熟地操縱著奧迪a4,一次性倒入車位,車門開啟,一位戴著墨鏡的高挑女郎從駕駛位下來。
她身穿一件紅白方格香奈兒粗花呢長外套,上身是白色蕾絲花領襯衫,下身水磨藍的修身牛仔褲將兩條筆直的大長腿襯托得淋漓盡致。
她有17厘米那么高,這條牛仔褲的腰身又很高,更加突出了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纖腰,同時也顯得下半身和兩條長腿更加長了。
挑染了亞麻棕的輕卷長發隨意披散在肩頭,一張鵝蛋臉被碩大的墨鏡遮住了一半,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兩片豐潤的紅唇,雖然只是上了淺淺的淡妝,但那白膩滑潤的皮膚和飽滿的蘋果肌,依舊可以看出優渥生活方式的痕跡。
她腳上穿著一雙黑色小羊皮高筒長靴,配合著身上的服飾和妝容,顯得溫柔大方,又英氣逼人。
雖然隔著墨鏡,任平生依舊認出了高媛媛,高媛媛也認出了他。
“任平生。”
“高媛媛。”
兩人相對一笑,都看出對方在約會時機上的心思,也都對彼此的現狀做了初步評估。
這個時間段的高媛媛,任平生在前世并沒有見過,相比起畢業十年后的她,此時的高媛媛身上還沒有聚會上那股貴婦氣息,這一版的高媛媛,更具青春活力,更加落落大方,身上的鋒芒也更為銳利。
而高媛媛見到的任平生,卻與畢業晚會上的那個男搭檔大不相同了。
半年前,在高媛媛眼中,任平生只不過是個有點才華、有點城府的小地方男孩,雖然他不怯場、不自卑,口齒和應變能力都有一點,身上還有一股極力抑制的傲氣。
但無論任平生如何掩飾,他身上那種三四線小地方出身的氣質是無法掩蓋的,這種伴隨著家庭環境養成的氣質,會伴隨他一生。
在大學里,通過學識的提升,通過才華的展示,小地方男孩可以迷惑住大多數女孩的眼睛,但在高媛媛的眼里,那種天生的小家子氣卻一覽無遺。
要不是兩人有過那次搭檔的經歷,對于這個突然打過來的陌生電話,高媛媛肯定不會這么客氣地相待。
反而會懷疑他從哪里獲得了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碼,懷疑他是不是別有用心。
盡管如此,高媛媛也只是答應了任平生一次下午茶的邀約,并且把時間排在一個更重要的約會之前。
在高媛媛看來,這一切純屬禮節,純屬對大學生活的一種懷念。
但也僅限于此,最多半個小時,可能還不到半個小時,高媛媛就可以擺脫這個小地方男孩,擺脫他那張極力抑制內心**的臉。
抱著這種心態,高媛媛想盡量對任平生友善一些,畢竟他能夠提起勇氣,開口邀約自己,相比起他的出身,已經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但高媛媛失算了,那個印象中的小地方男孩并沒有來,出現在她面前的任平生,沉穩、淡定、棱角內收,他的眼神不僅更加銳利了,而且還隱約帶著些許滄桑。
這絕不是那個男孩,要不是他臉上的皮膚依舊緊致,雙目依舊明亮,高媛媛幾乎要懷疑眼前坐著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這就是這一版任平生給高媛媛的第一感覺。
也成功地勾起了高媛媛的好奇,讓她想要了解一下,究竟是什么樣的魔力,能讓一個略帶青澀的小地方男孩,在短短半年內成長得如此迅速。
老電影咖啡館開在多倫路的一棟老式洋房里,館主是一個老上海,同時也是一名老電影愛好者,館內收藏了1000多部老電影和數百冊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老雜志原件、上千冊影視專業圖書。
這里是高媛媛最喜歡的一個咖啡館,也是老漢海人才懂得的地方,在這里,斑駁的老虎窗和舊風扇可以將你拉回老漢海,仿佛時光已經倒流70年,回到歌舞升平的舊漢海。
梳著油頭、穿著黑背心的館主親自送上冒著熱氣的咖啡,一杯tte是任平生的,一杯espresso是高媛媛的。
館主用漢海腔與高媛媛聊了幾句,便很知趣地離開了,把他們留在空蕩蕩的室內。
高媛媛像以往一般,一邊品著espresso,一邊觀察著眼前的這個男孩。
不,應該說是男人了,從停車場相遇到走入咖啡館,從點咖啡到閑聊寒暄,他始終像一個真正成熟的男人般,不緊不慢、從容不迫地與自己相處。
不像同齡的男孩一般,會在她的美貌面前坐立不安,會在她的家境面前自覺慚愧。
他跟自己談論著畢業后的人生,談起這半年的人生抉擇,點到為止、毫不絮叨;他談到自己的事業發展,談到自己創辦的企業,有一說一、絕不張揚。
對于自己的生活,他不該問的絕不多問;對于自己的家庭,他也毫不避諱,該說的就說;這種姿態,這種心態,已經完全擺脫了小地方男孩的階層局限。
高媛媛越看越不明白了,如果任平生所述屬實的話,他現在已經取得了事業上的成功,不但把大學中那些同學們甩
得遠遠的,而且領先了不止一個身位。
那么他現在來找自己,有什么目的呢?
高媛媛不是小家小戶的女孩子,她不會覺得任平生這是想通過這個機會追求自己。
從小在身居高位的父母身邊長大,高媛媛耳濡目染的都是官場的各種權謀之道,父母也并不避諱對她這方面的培養,她也擁有足夠的天賦接受這一切。
在高媛媛看來,任平生在此刻找上自己,理由只有一個:他遇到麻煩了,他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或者確切地說,借助她家庭的力量。
但高媛媛并沒有急著表現出來,她依舊保持大家閨秀的優雅姿態,輕輕飲著咖啡,偶爾對任平生的話題評點幾句,總能恰到好處地說到點上,讓這場談話氣氛保持得恰到好處。
果然不出高媛媛所料,兩杯咖啡過后,任平生終于說出了他的訴求,他這次約會的主旨。
聽完任平生的闡述后,高媛媛輕輕舉起自己那杯espresso,放在嘴邊啜了一口,一邊在考慮著任平生的要求。
站在她的立場,任平生的這個要求并不是什么難事,以她家庭的影響力也可以辦得到,但她找不出任何理由來做這件事。
的確,任平生是大學同學,但大家都很清楚,所謂的同學情誼只停留在四年內,一踏出校門后,各自都要回到各自的圈層去,高媛媛很明白自己的圈層在哪里,也很清楚自己將來的路,同學這個身份并不是一個好理由。
同樣的,任平生現在的變化的確很大,他在事業上取得的成功也很讓人驚嘆,但再怎么說,他只是個商人,一個商人,再怎么成功,他距離權力的中樞還差遠了,就算自己幫了他這個忙,他能拿什么回報呢?
錢,對于自己的家庭來說,永遠不會是最稀缺的東西。
除了錢以外,任平生還有什么呢?
高媛媛不動聲色地喝完杯中的咖啡,她綻露出最為優美的一個笑容,輕聲道:
“平生,我真的很想幫你這個忙。”
“但是,你可能也知道,近期市里頭發生的一系列變動,在這個敏感的時刻,恐怕不好開這個口。”
任平生面帶微笑,十分淡定地欣賞著眼前這個女孩,她的一舉一動都符合自己印象中的那個高媛媛,她的拒絕也在任平生的預料之中。
就在赴約之前,任平生已經想象得到,高媛媛會如何婉拒自己的請求了。
他自己也很清楚,光憑自己所說的這些,是無法打動對方的家庭,人家也沒有理由,為了一個所謂的大學同學,去做這類事情。
不過任平生并沒有放棄,他決定拿出自己一直保留著的后招,這是他一直鎖在記憶庫里,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拿出來的秘密。
但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拿出來。
任平生微笑著舉起咖啡杯,專注地看著那對冷澈而又美麗的杏目,輕聲道:
“我有一個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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