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周秦川從回憶中醒過神來，抱歉地拱了拱手，“剛才一時想到了在板升城的過往，走神了，見諒，唐長老有恩于我等，侍劍你這番心愿，自是要滿足的。”

    只要是漢人，不論他信奉什么教派，落葉歸根的鄉(xiāng)土觀念，還有祭拜先人的習俗，仍舊深深植根于心中，無論如何都是不會忘卻的。

    唐長老身殞漠北，作為他的家仆和女兒，給他立個衣冠冢以便祭拜，乃是人之常情，周秦川就是再忌憚他們的白蓮教身份，也不能不答應(yīng)。

    這主仆二人與周秦川更親近，想要隨朝貢隊伍去中原，自是求秦博不如求周秦川。

    見心愿達成，侍劍舒了口氣，盈盈一拜，謝道：

    “謝過周紀善了。”

    “無需這般客氣，不知唐長老仙鄉(xiāng)何處？”

    周秦川表面渾不在意，卻仍舊問了問他們的目的地，想知道順不順路，要是離運河一線較遠的話，還得派人護送她倆，他可不放心放這兩個不定時炸彈單獨成行。

    “青州府境內(nèi)，靠著泰安一帶。”侍劍答道。

    周秦川聽了，暗自點頭，那就好，反正要送小濟去泰安，到時候不妨繞道走上一遭，此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三日后，沙洲城外旌旗招展，人聲鼎沸，牛馬嘶鳴，關(guān)西諸衛(wèi)和西域各國的朝貢隊伍齊聚于此，他們要從這里出發(fā)，一路向東，直抵大明京師。

    送行的是秦博、王越和門達，瓦剌衛(wèi)的幾個主要頭目，除了他三人留守沙洲，其余人等皆以周秦川為首，包括秦琪、蘇幼蓉、梁五、王善武等人，再加上早早藏于車中的侍劍和唐丹，全都是此次入京朝貢的人選。

    當然了，作為此行的重要人物，小濟和杭敏也沒有落下。

    還在板升城的時候，在眾人眼中，蘇幼蓉就已是周秦川的人了，此次自然也是夫唱婦隨。

    有秦博坐鎮(zhèn)，秦琪不用留守沙洲，當然不愿讓蘇幼蓉專美于前，此次進京，也不愿錯過。

    梁五和他的一干手下，包括小九，因為特殊緣由，成了今后貼身服侍小濟的最佳人選，尤其是小九，在杭敏心中，就是最佳伴當。

    他們這些人，吃過苦，在草原上又見識過血與火，自身武力不俗，遠勝那些從小凈身，在皇宮王府長大的宦官，今后陪在小濟身邊，服侍人是假，真正的任務(wù)，是保障小濟的人身安全。

    至于王善武，則需在周秦川等人趕赴泰安之后，坐鎮(zhèn)朝貢隊伍，以免為人所乘。

    景泰六年，仲春二月，嘉峪關(guān)外熙熙攘攘地涌來了六千上下的人馬，一開始把守將嚇得夠嗆，還以為關(guān)西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甚至想到了哈密失守，亦力把里傾軍來攻這方面去。

    得知是關(guān)西諸衛(wèi)，還有西域各國想要入關(guān)，進京朝貢之后，才松了口氣。

    此事嘉峪關(guān)守將不敢做主，一面派人飛報肅州衛(wèi)指揮使任禮，一面安排這只龐大的朝貢隊伍在關(guān)外就地駐扎，靜待消息。

    任禮聞知，也不敢擅專，一則朝貢隊伍人員眾多，遠超以往規(guī)模，若由他放入關(guān)內(nèi)，一旦出了亂子，就是禍事一件。

    二則這隊人馬之中，除了關(guān)西諸衛(wèi)，還有西域各國，就更不是他一個小小指揮使能做主的了。

    任禮將此事寫成奏折，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心腹，還用上了沿途驛站，以十萬火急的速度，送往京中。

    得知當朝國舅也在嘉峪關(guān)外守候，任禮一心討好，想把這位大爺先接進關(guān)內(nèi)，到酒泉歇腳，奈何請了幾次，均被嚴辭拒絕，倒讓任禮有些佩服這個不太會擺譜的皇親國戚。

    半個月后，任禮的心腹帶著氣喘吁吁的朝廷信使，終于趕到了肅州衛(wèi)，帶來了朝廷的旨意。

    不出所料，明廷允準這只隊伍進京入貢，畢竟萬國來朝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兒，更何況還有哈密以西那些原來不太聽話的諸國，大明從皇帝到官吏，誰都不能免俗，如此好事兒，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只不過明廷要求朝貢隊伍一分為二，分批進入嘉峪關(guān)內(nèi)趕路，相互間保持五天以上的腳程，這是鑒于朝貢人員眾多，規(guī)模龐大，分作兩隊的話每一隊人數(shù)沒那么多，鬧出亂子的可能性也就要小一些。

    以瓦剌衛(wèi)為首的關(guān)西諸衛(wèi)，當仁不讓的成為了首批入關(guān)的人選。

    經(jīng)過肅南沙洲衛(wèi)的地盤時，周秦川還特意去拜訪了鎖南奔之兄喃格，入關(guān)前其實鎖南奔就確認了要參與此次朝貢之行，也安排了些人手給周秦川使喚。

    不過既然順路，同喃格打個招呼也是應(yīng)該的，辭別沙洲衛(wèi)之后，周秦川的隊伍中，又多了近百人馬，這些都是沙洲衛(wèi)的少年，喃格特意讓他們跟著周秦川去長見識的。

    其中有數(shù)人在紅水河畔與小濟一起吃過烤魚，只是如今小濟被嚴密保護起來，雙方不得相見。

    此次京師之行，周秦川他們的路線是先沿著祁連山腳東進，到了涼州衛(wèi)之后，折轉(zhuǎn)東南方向，經(jīng)過臨洮府、鞏昌府、鳳祥府后，抵達長安。

    然后自長安登船，沿著渭水、黃河順流而下，到了徐州之后北轉(zhuǎn)運河，奔赴京師。

    暮春初夏之交，在嘉峪關(guān)入關(guān)后，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第一批朝貢隊伍總算趕到了徐州。

    路上的艱難困苦自不必說，好在自長安登船之后，就省了不少氣力，當時為了找到能拉下這么多人、馬、貨物的船只，可是費了不少的工夫。

    為了把小濟盡快送到泰安郕王府，杭敏不住催促，一路緊趕慢趕，弄得周秦川他們游山玩水的工夫都沒有，頗為遺憾。

    到了徐州之后，杭敏嫌運河上舟行速度慢，又建議干脆就此下船，從陸路直奔泰安。

    此議正中周秦川下懷，從徐州走陸路的話，剛好能經(jīng)過青州府，正好可以讓侍劍和唐丹在不驚動他人的前提下，給唐長老立冢祭拜。

    遂依了杭敏所言，留王善武統(tǒng)率朝貢隊伍，坐船緩行北上，直抵京師，其余人等帶上數(shù)百精銳，全部棄舟登岸，喬裝成商隊模樣，騎馬乘車，奔赴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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