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早已濃郁,將偌大的顧府籠罩起來,初冬第一場雪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
廊下一溜兒的燈籠搖曳著,北風將一片朦朧的光明撕得支離破碎。
主仆二人在一個婆子的引領下,離了前院七繞八拐停留在一個位置偏得不能再偏的小院落前。
小院小巧卻算不上精致,有一種閑置許久的荒涼氣息。
窄小的門庭掛著兩盞燈籠,投下一片柔黃的燈影,照著門前停下的人兒,上面“落梅軒”三個字隱約可見。
遠遠看去,屋檐下兩個小丫頭正高挽儒袖,一個挑著燈籠,一個舉著榔頭正這里敲敲,那里打打。看到她們,興奮連忙扔下手中的活兒,拍拍手上的灰沖了過來。
“主子,他們這根本就是存心的,竟然讓您一個嫡小姐住這樣的地兒!”小紈惡狠狠剜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那個引路的婆子,聲音已然隱隱帶了哭腔。
大約有些心虛,婆子推說要去廚房取飯趕緊開溜。
望著她的背影昭娘淡淡一笑:“有地兒住就不錯了,總比呆荒山野岒連隊避身的地方都沒有強吧!”
“再說了,這里靠近皇宮朱雀門,安全性也比一般地方好。”
荒山野岒?!小紈歪著腦袋一臉的好笑:“那種地兒怎么可能和咱們小姐聯系在一起?”
“昭兒真是好記性,居然還記得這里靠近朱雀門。”蕓姑心疼地將昭娘一把摟在懷里,說自己方才在夫人靈前發過誓,一定要護她周全。
周全?!昭娘怔了怔,目光落在另一個面色平靜的小丫頭臉上:翠兒你呢?你可會護昭娘周全?
“噗通”翠兒挑著燈籠就那樣直直兒往雪地上一跪,一眨不眨看著昭娘:“如今翠兒是主子的人,主子就是翠兒的命。”
命?!昭娘連忙伸手將其扶起來,聲音有些哽咽:“好翠兒,謝……謝謝!”
這一聲“謝謝”包含了萬般情意,她相信對方懂她的意思。
“怎么樣?我給你說了咱們只要對主子好,主子一定不會虧待咱吧!”
“嗯,這還用你說,翠兒見到主子第一眼就想護她一輩子周全呢!”
“切,第一眼?真會吹牛!你見到主子有我小紈早嗎?”
主仆四人一道朝屋子走去,聽到身后傳來兩個丫頭低低的對話聲,昭娘眼眶不由一熱,連忙忍住。
那天晚上她和顧安埋葬衛先生時,翠兒遠遠站在黑暗中望著這邊,想必是彼時自己的可憐無助打動了少女那顆善良的心,所以才會有第一眼見到就想護自己周全之說
沉靜靈秀的丫頭看出了自己是誰,卻一直不聲不響護著自己,那顧安呢?
他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回想起碼頭那場風波,昭娘暗暗慶幸遇到的爺孫二人都是心地良善之輩。
思忖間已她已經到了閨房內。
雖然院子位子偏僻,但屋子里陳設倒是一應俱全。
這是一間普通的三通暖閣,壁爐里爐火燃得正旺。一邊是書房,書架上陳列著一些女兒家常看的書籍。
另一邊是臥室,一張垂著淺藍帷幕的梨木雕花大床,與簡單的梳妝臺和衣柜,再也沒有過多的裝飾。
除了臥室后面連著一個只有大戶人家閨閣少女才可享受的小小浴室,整個屋子簡單得同下人住的根本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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