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
不要死的那么快，那么容易。
再堅持堅持，再等等，等小姑娘長成了大姑娘，等到再也沒有任何力氣堅持下去的時候
為了她，他們這些老家伙們，再賴活著吧！
到時候，也算是了無遺憾了不是嗎？
而另一邊，諾大的別墅里，明亮到纖塵可見的大廳里，只有一個等候的傭人，以及在沙發上端端坐著，神色陰郁的小小少年。
“小少爺，您的信，還有一份圣誕禮物。”管家推開大門走近沙發，手里拿著一封信恭敬地彎腰，遞到小小的少年身前，身后的傭人同時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放到茶幾上。
少年聞言，只是抬眼冷漠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有接信。
管家繼續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有動，兩人之間似乎陷入了沉默的僵局。
“都給我滾出去！！”林昀突然站起身，將手里的遙控器往管家腳下摔過去，像個被侵犯了領地的小獸一樣暴怒陰戾地狠狠看著面前年齡大的可以做他爺爺的的管家。
管家卻仿佛一個執行命令的機器人一般，就算遙控器摔爛在他腳邊，他也是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是禮貌地躬了躬身，將信紙也放到茶幾上后，一板一眼極有規矩地帶著傭人退出去。
關上門的一瞬間，關上了門外裹挾肆虐地凜冽寒風，只留一室寂靜。
鐘表滴答走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整個別墅都仿佛透著一股讓人心慌焦躁的死寂感。
林昀維持著那個摔東西的姿勢，許久之后，才慢慢地動作。
他慢慢地蹲下身，將自己縮在沙發前面的地板上，抱著頭，無聲地崩潰著。
別墅地板上是華麗而冰冷的地磚，沒有地毯鋪墊，縱使屋子里開著足夠的暖氣，似乎也溫暖不了他身上那寒冰一樣的地板，和他年幼卻早已枯死的心。
“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你騙我你們都騙我！你們所有人都騙我！！”
“說好的會陪著我，說好的會和我一起玩我不求你陪我玩了，你陪陪我好不好？”
“你們只需要陪陪我啊陪陪我，就算死掉我都愿意”
小少年稚嫩卻喑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在這諾大的別墅里卻得不到半點回應。
他緊緊地抱著自己，小聲且無助地抽泣著，用膝蓋和手臂給自己在這明亮的大廳里搭建出一小片的黑暗。
令他稍微心安的黑暗。
然而，到了十點鐘，客廳里的燈光突然盡數熄滅。
窗戶外的風聲尖銳呼嘯著，拍打著窗戶，想要沖進來。
仿佛無數猙獰可怖的鬼怪，嬉笑哭嚎著要沖進來，沖進這間沒了燈光庇護的別墅里，要將大廳里，唯一一個縮成一團的少年撕成碎片。
“滾阿！！”
“不要講話了！滾阿！！！”
“不要靠近我你們不要靠近我！！！”
少年突然瘋了一般地哭喊著，揮動著短小的手臂，恐懼地驅趕著未知的存在。
可他面前，什么都沒有。
沒有人，甚至沒有鬼怪。
空空蕩蕩，他卻像是面對無數生死仇人。
“把燈打開！把燈打開！！！”
他瘋了一樣地，啞著嗓子沖著外面嘶吼著，可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只有依然尖銳刺耳的風聲在附和著他。
他縮在沙發上，哭著喊著，卻無濟于事。
林昀狠狠地咬著自己的手腕，小孩子尖利的牙齒格外鋒銳，他已經能夠感受到涌入嘴里的鐵銹腥味。
他已經做好了，接受和以前幾年一樣，被黑夜吞噬后徹夜不眠的絕望。
可余光中，一點星星點點的光亮突然點亮了這間屋子，點亮了滿室的黑暗。
那是
他怔怔愣愣地看過去，那里是茶幾的一角，茶幾上放著剛才不知道誰寄來的禮物？
那團光幽幽的亮著，沒有閃爍不定，沒有過于強烈，淺黃色的光，就像有人抓了數百只螢火蟲，然后一起放在了一個透明的容器里。
他像是被驅使著的僵硬傀儡，緩緩地跪坐在地上，用膝蓋一點點地蹭到那團光面前。
他伸手想要碰它，手卻突然一顫
這團光，真的是給自己的嗎？
可是好像真的是給自己的，自己配擁有嗎？
遲疑著，猶豫著，不知不覺間，方才所有的癲狂絕望都似乎消散了許多。
林昀嘴里的血腥味依然刺激著他，心里深處似乎有某個聲音，一直在蠱惑著他。
這就是他的，屬于他的光，是他該擁有的，是他的。
所以，不要遲疑，打開它，打開它
他咬了咬牙，閉眼又睜開，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小心地拆開禮盒，露出里面發光的東西的真實面目。
一個發光的水晶球。
他用手輕輕地觸上去，一瞬間有些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熱的？”
他不自禁地喃喃出聲，手心里捧著的這個水晶球，并不是預料中的冰冷，而是暖融融的，就好像被人一直捂在溫熱的懷抱里一樣。
“好神奇”小小少年驚奇又小心地看著被自己捧著的水晶球，溫熱的溫度和瑩瑩的光讓他根本舍不得放手。
想要就這么捧著它，一直一直捧著它。
這樣自己就再也不會害怕黑暗了吧？
他像抱著什么難得的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抱著大小剛好夠他捧在手心里的水晶球。
對了，還有信！
他抬頭，將目光放在茶幾上的那封信上。
理智告訴他，這就是給他的圣誕禮物，一個不知道是誰的人，送給他的圣誕禮物。
可他卻依然在自我否定著。
他這樣的人，他這樣從小就被他們拋棄的人真的能夠擁有這份奢侈的施舍嗎？
對啊
是施舍吧？
看他可憐，所以施舍給他的一點點光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拆開看看？
看看是誰，那么好心，會覺得他可憐，然后施舍給他這個水晶球。
這樣，只要自己不死，以后一定能夠有機會報答那個人的。
少年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終于小心地，試探著伸手去拿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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