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他們將她領(lǐng)回警局那天,她身上的那件純白與血紅互相襯托著的小斗篷。
她就那么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正對著天邊剛剛升起的朝陽,也正對著他們所有人。
因為警局的人都對她很熟悉,也都特別喜歡這個小天使一樣的女孩兒,所以看到她站在那里,就有女警員小聲地讓她趕緊下來。
誰知她輕輕地笑著,搖了搖頭。
“對不起吶”
她軟糯地聲音響起,不大,卻又正好能讓所有人聽到。
聽到她的聲音,所有人都稍微安靜下來,緊接著卻又聽到小姑娘后面那句足以炸地他們回不過神的話。
“我家里人,是我殺的喔。”
她偏著頭看著下面的警員們,勾著唇角眉眼彎彎地淺淺笑著。
“!!”
“!!!”
所有人都直接愣住了,而這時候,男主和女主正好趕過來集合。
兩人腳步還沒停下,就聽到白小曦這石破天驚地一句話,震地兩人猛地頓住身形,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她。
她在說什么??
林飛雪張了張嘴,想要大聲地讓小曦從上面下來,不要惡作劇了。
可是張開嘴巴,卻干巴巴地什么都說不出口。
在聽到白小曦聲音的那一瞬間,她和李巖不僅僅是震驚不敢置信,更是因為那個在他們腦海里盤旋了整整一早上,依然推測不出拿了林飛雪配槍的人是誰的疑惑。
此時,聽著小姑娘的聲音,那些疑惑和想不通地地方,猛然間全都想通了。
也就是說
“拿你配槍的是小曦。”李巖嘴上說著,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看著白小曦那明顯凸出一小塊兒的袖口。
那把槍一直被白小曦握在手里。
“不小曦她”林飛雪下意識地想要搖頭,替那個跟著自己相處了大半年的小姑娘解釋辯駁,可她看著臺上依然溫柔干凈地仿佛天使一樣的白小曦,卻說不出話。
只有眼眶慢慢地紅了,說不清是因為被欺騙還是不愿意相信事實真相。
而其他人,早就被白小曦那么一句話給震的失了言語,一時間場面安靜地落針可聞,大家都面面相覷著,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
不過白小曦明顯沒有他們那么為難,只是迎著慢騰騰往上升起的金色朝陽,輕淺乖巧地笑著,用那依然干凈軟糯地聲音,慢慢地說著自己這短暫的一生。
“我還在媽媽肚子里的時候,還有個弟弟和我一起住在媽媽肚子里,不過我沒有機會見到他了大家都說是我在媽媽肚子里的時候,搶了本該是弟弟的營養(yǎng),才讓弟弟活不下來的。”
小小的女孩兒難受地斂了眉眼,卻讓悲傷流露于表面,惹人心疼憐惜,恨不得讓她不要再講那些令她不開心的事情了。
可是下面的終究都是人民警察,也清楚他們現(xiàn)在聽到的,多半是一個“兇手”的自首,所以不僅沒有人打斷她,還有人已經(jīng)沉默著打開了隨身地錄音筆,準(zhǔn)備將小姑娘接下來的話當(dāng)作證據(jù)。
白小曦看到了,沒有說什么,反而又輕輕淺淺地舒展開眉眼,慢慢笑起來。
“可是我還是生下來了,不過好像當(dāng)時爸爸是想要掐死我的”她鼓了鼓嘴巴,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因為媽媽每次生氣打我的時候,都會說當(dāng)初就不該攔著爸爸把我掐死,要不是覺得我長大了也能夠嫁人掙錢,她才不會讓我活下來呢”
說著,小姑娘明顯地疑惑起來,自己苦惱地搖著頭輕聲道:“真是搞不懂大人們的想法啊,讓我住進他們肚子里的時候都沒有問過我同不同意,為什么生下我之后又想殺死我呢?”
“還有啊什么是嫁人?是像媽媽跟著爸爸那樣,然后每天被爸爸罵,最后又一起打罵我出氣嗎?”
沒有人能夠回答她這個問題,在場的警員不能,已經(jīng)隱約快要走到談婚論嫁那一步的李巖和林飛雪也不能。
不過她似乎也沒想過會有人回答她,只是自顧自地坐在升國旗的那個臺階上,然后托著小下巴,跟講故事一樣慢吞吞地繼續(xù)講述著。
而下面,李巖已經(jīng)告訴所有人,白小曦手里有槍,讓他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激怒了她。
畢竟,哪怕對方只是個孩子,可是手持槍械,那也是個極度危險的孩子。
更別說她剛才自己還說他們之前調(diào)查無果的那一樁屠殺滅門案,就是她自己動手做的。
而當(dāng)時的她剛五六歲的年紀
不對,李巖猛地皺起眉頭,顧不得去聽白小曦說了什么,腦海里飛快地回想他們當(dāng)時拿到的尸檢報告。
受害人一家都是先被藥物影響昏迷不醒,然后才被人利落地一刀抹了脖子,只是那個兇手殺了人之后,可能并沒有足夠泄憤,反而再次往每具尸體上都又殘忍地劃了無數(shù)刀,以至于尸體面目全非
可是白小曦才幾歲,一個小孩子,再成熟懂事,依她說的那樣,從小沒有被好好對待,恐怕在力量上連一個正常五歲孩子的力氣都沒有。
也就是說她絕對做不到親手殺了她的家人,反而是事后尸體身上被泄憤似得留下來的那些傷口,才更像是這個小姑娘的做法。
可也因此,給警方查找真兇造成了不小的阻礙。
以至于若不是她今天自己親口說出來,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有人往她身上猜測。
李巖腦海里的念頭飛速轉(zhuǎn)動著,他自然知道白小曦這么久以來在林飛雪心目中的地位,他也是格外喜歡這個孩子的。
此時看著林飛雪恍惚失神的模樣,心中一痛,扯了扯她,然后附在她耳邊細細地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本以為這可以讓林飛雪看到希望,誰知她卻目光空洞地看著他,然后費力地勾了勾唇角,扯出一抹說不上是無奈苦澀還是嘲諷的輕笑。
“那又如何呢?”
他聽到她在這么問。
李巖一怔,不知道她為何會這么問,抬頭想要細問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轉(zhuǎn)開了視線,此時正看著那個高臺上被長長地五星紅旗旗桿襯托地愈發(fā)嬌小單薄的小人兒,她閉了閉眼,一剎那間卻淚流滿面。
當(dāng)然,這一段男女主的互動會是之后補拍的場景了,現(xiàn)在梁芯月和宋霖只是站在下面做好基本的動作,被攝像頭掃到不露出什么破綻就行,雖然這也很考驗演技。
現(xiàn)在全場最主要拍的戲份,還是高臺上飄揚著的五星紅旗下面那個笑得讓人心疼地恨不能蜷縮起來的小不點兒。
她其實說的并不多,很多受過的傷害和咒罵鞭打都被她溫柔地笑著一帶而過。
可是旁觀的人,卻都慢慢地將他們那顆心,隨著小姑娘的聲音,慢慢地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這該是經(jīng)歷了多少次的絕望,才能夠像一朵努力地在絕望之境里開出來的鮮艷溫柔的花?
說起她從小的,那些來自血親的咒罵厭惡,那些一次次撕裂細嫩地皮肉,觸及鮮血的鞭打,竟也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沒有怨恨,沒有懼怕,甚至只能看到她稚嫩眉眼中殘存的一點點溫柔縱容。
溫柔縱容
看清小姑娘眼底情緒的人都不由得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頭皮發(fā)麻地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好幾步,等他們回過神的時候,尚且只有點點溫度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都好像纏繞在他們靈魂之上一樣,且一片陰冷,令他們膽寒至極。
那種從骨髓里一點點鉆出來的懼怕和難以呼吸地窒息感
那種巨大的像是被死亡籠罩著的恐慌,竟然全都來源于一個僅僅六歲的孩子。
甚至他們只要一想到,曾經(jīng)和她同處一室,抱過她,捏過她的臉,和她開心地說笑
呼吸聲都好像消失殆盡,沒有人敢發(fā)出什么大的動靜,生怕驚動了那個正托著腮幫,安靜地給大家“講故事”的乖巧的小人兒。
哪怕他們是人民警察,是正義的化身。
此刻也都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退,捏著的手心里都溢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對他們的想法并不知情,或者就算猜到了也根本不在意的白小曦,依然坐在那里,任由尚且冰冷的陽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卻似乎毫無所覺地,依然還在眼睛彎彎地,輕笑著慢慢地一點點地將自己這悲苦短暫的一生講述出來。
那些隱藏在溫柔微笑背后的,從出生就開始承受著的,巨大的苦難
一點一滴地,像是被她自己拿著一把刀,然后劃開了自己的從前,將那些血淋淋地真相,毫不掩飾地剖開在眾人眼前。
讓他們在聽的同時,也不得不正視那些他們從沒有調(diào)查到的,隱藏在光鮮背后的骯臟。
有的情緒比較敏感的女警已經(jīng)小聲地啜泣起來,更有甚者如林飛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白小曦,明明已經(jīng)滿面淚痕,可哪怕眼睛瞪地血紅都不肯眨一下,咬著牙也仍舊控制不住地渾身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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