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地推了推手邊的盒子，“這不還有嗎？”
“就是再多我也不想給她吃，明明說好了，讓草兒嫁給大虎的，可她偏偏給辦砸了，不僅青磚瓦房我們住不上，就是銀子也沒有了。”
說完，拿起一塊糕點放進嘴里，一口咬掉了一半。
“這不是還有明天嗎？明天大姐去鬧上一鬧，就算回不了張家，也能訛會點銀子回來。”
“你怎么知道他們會給銀子？”
牛地媳婦咽下口里的糕點問。
牛地瞪她一眼：“你傻啊，大喜的日子誰愿意碰了晦氣，當然拿銀子了事了，等一會兒你去告訴娘，明天早上多做些飯，讓她吃點，要不然那里有力氣去鬧！”
第二日，天不明，嗩吶聲便響起，不僅是黃村的人聽到了，就是牛村的人也到了動靜。
牛氏一下彈坐起來，看著隱隱發亮的天色，呆了一呆后，又躺了回去，這個時辰，應該是才去接親，自己這個時候過去，沒什么鬧頭。
“砰！”
一個重物落在她睡覺屋子的門板上。
牛氏嚇了一跳。
牛氏娘的罵聲隨之而起：“你個懶貨，都什么時辰了，還不趕快滾起來！”
牛氏慌忙坐了起來，緊了緊身上臟破的衣服，出了屋，抱了柴禾準備做早飯。
“這么大的動靜，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牛地暴怒的聲音從屋中傳出來。
牛氏娘聽到了，又是一陣大罵：“不長眼的東西，還敢擾了你弟弟睡覺，給我滾去田里干活，不把那塊地里的草鋤干凈，別回來！”
……
張氏一家人早就來了，就連盛兒和俏俏今日也沒有去私塾，兩個小人兒最近長高了不少，小臉上也有了肉，肥嘟嘟的。
原本顧雅箬是想著讓大虎趕著馬車去迎親的，可曲氏不愿意，道：“咱就是普通的農家，太招搖了不好。”
顧雅箬沒法，只得讓白陌，陸猛幾人趕了五輛牛車過來，再加上張生家里的那輛，一共是六輛牛車去迎親。
不但是牛頭上扎著紅布，就是牛車上也扎了一圈，村里人看到，愈發的羨慕。
六輛牛車浩浩蕩蕩的到了賀家村。
賀老大幾人看到了，臉上都笑起了褶子，張家有如此大的排場，說明看重自己的妹妹，那他們哥五個以后也放心了。
張家給了八抬嫁妝，賀家配送了八抬，這十六臺嫁妝一抬出來，整個賀家村都轟動了，村里人個個踮高了腳跟，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去看。
賀家幾兄弟背脊都挺的直直的，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糖果，朝著人群中撒去。
人群一片混亂。
跟著送親的人也是合不攏嘴，這可是她們平生第一次坐著牛車去送親。
嗩吶聲響起來，迎親的隊伍又浩浩蕩蕩的出了賀家村，一路回了黃村，到了家門口。
翠姑蓋著紅蓋頭，端坐在牛車上，大虎親自趕著牛車回來的。
到了家門口，牛車停穩，大虎回轉身把翠姑從牛車上抱了下來，在眾人的叫好聲中，牽著她的手就要去邁火盆。
一道身影突然從斜方躥出來，伸開雙臂擋在了兩人面前。
眾人駭了一跳，隨即一股臭味入鼻，眾人趕緊捂住自己的鼻子，這才看過去。
“大虎，我是你娘！”
牛氏帶著哭音的大嚷，即使有嗩吶聲遮蓋著，聲音還是傳到了前來送親的人的耳朵里。
眾人變了臉色。
還在后面牽著牛車的白陌幾人心里一個咯噔，來的時候顧雅箬囑咐過了，讓他們幾人看好了，別讓牛家的人過來搗亂，誰知道牛氏鉆了這么一個空子。
有人趕緊跑進去稟報。
大虎臉上的喜色褪去。
“大虎啊，就算是我有千般的不是，我也是你親娘啊，你怎么能這樣對待我，連娶親這樣的大事也不給我說一聲。”
翠姑懼怕她，聽到她的聲音嚇的身體朝著大虎身后縮了縮。
大虎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眾人誰也沒敢上前。
“牛氏，你又來搗什么亂？”
張生怒沉著臉色從院內出來，呵斥她。
牛氏充耳不聞，自打那一日張生鐵了心的要休掉她以后，她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讓他改變主意了，可大虎不同，大虎是自己的親兒子，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放任自己這個親娘不管的。
眼看著張生就要到了她面前，牛氏著急之下，“噗通！”跪在了大虎面前，聲聲哀求：“大虎，大虎，娘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娘吧，娘已經推了你和草兒的親事，以后也不會再做讓你不高興的事情了。”
轟！
眾人炸開了鍋。
娘給兒子下跪，他們還是頭一次看到。
大虎猩紅了眼睛，手緊緊的握成拳，怒盯著牛氏，一字一句的問：“娘，你是要逼死我嗎？”
“我……”
牛氏剛說了一個字，張生已經走到了她身邊，大手用力，提起她，拖拽著往一邊走。
牛氏死命掙扎，情急之下拽住了大虎的喜袍。
“嘶拉”一聲，喜袍被撕開。
眾人發出驚呼，成親當日喜袍被撕開，那可是不吉利的事。
張生臉色更加黑沉了，手上的力氣更大。
牛氏死命的掙扎著。
一旁又躥出了兩人，一人去抓撓張生：“你個天殺的，放開我女兒！”
一人去掰扯張生抓住牛氏的手。
張生不妨，被牛氏娘抓了一把，頓時臉上有了幾道血印子。
牛氏爹也趁機把牛氏從張生手下拉過來。
牛氏娘一蹦老高，指著張生鼻子罵：“我告訴你張生，我女兒現在已經和你沒關系了，你要是再敢對她動手，看我不抓花你的臉！”
張生臉上火辣辣的疼，又不能對牛氏娘動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牛氏又回到了大虎面前。
“大虎啊……！”
牛氏鼻涕都出來了，緊緊的抓住大虎的衣服不放手。
大虎靜靜的看著她，不動不語。
牛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大虎啊，你不能不要娘啊，娘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不能有了媳婦不要娘啊。”
“娘想要我怎么做？”
大虎異常冷靜的問。
“我……”
牛氏一時沒回答上來。
“把你娘接回這大宅子里來，然后好吃好喝的供著她，每個月給她十兩銀子！”
牛氏娘在一邊跳著腳的叫囂。
牛氏爹跟著附和：“對！”
“你也是這么想的嗎？”
大虎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的看著牛氏問。
牛氏被他看慌了，“我、我、我……”
“是這樣想的嗎？”
大虎又追問了一句。
牛氏更加的慌亂了，想要開口說不是，牛氏娘三兩步上前來，一口應下：“什么想不想的，這就是你應該給的。”
牛氏不敢說話了。
大虎盯著牛氏看了好一會兒。
牛氏心中越發的慌亂，剛要開口，大虎慢慢的抬起手，解開喜袍的口子，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把喜袍脫了下來，兩手用力，撕扯成了兩半，聲音沉沉：“你心中若是真有我這個兒子，就不會在今日大鬧，誠如你所說，就算我爹休了你，我也是你的親兒子，以后不會不管你，但今日以后不會了。”
“你、你什么意思？”
牛氏驚慌的問。
大虎舉高了手里的喜袍，“意思就是以后我再也沒有你這個娘！”
“大虎，你怎么能說著這樣混賬的話？”
牛氏娘跳著腳的指責。
大虎看向顧雅箬：“箬兒，麻煩了！”
顧雅箬一個眼神過去，白陌兩人上前來。
牛氏認識他們，駭然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大虎。
大虎早有防備，側移了一步，避開了她的手，可他忘了，翠姑在自己的身后，牛氏沒抓到他，一把手抓住了翠姑，失聲尖叫：“你們別過來，別過來！”
翠姑嚇的心里一個激靈。
白陌兩人已經上前來，牛氏慌的推了翠姑一下。
翠姑站立不穩，朝著后面倒去。
“啊……！”
翠姑失聲尖叫。
“翠姑！”
大虎失控大喊，伸手想要拽住翠姑，可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的看著她朝著后面倒去。
眾人也發出驚呼聲。
一道身影飛掠過來，堪堪扶住即將摔倒的翠姑。
翠姑情急之下一把抓住福來的手。
大虎嚇的冷汗都出來了，趕緊扶住她，一連聲的問：“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牛氏也嚇白了臉色，愣愣的站在原地忘了動彈。
白陌和陸猛兩人走前來，抓住牛家三人。
“扔到溝里去！”
顧雅箬冷聲下令。
“你敢！”
牛氏瞪大了眼威脅：“你們要是敢動我，我今天就撞死在這里！”
顧雅箬冷笑了一下，緩緩的走到她面前，嘲諷的問：“你敢嗎？”
牛氏不自覺的后退了一步，穩住心神，聲音打顫的說：“你、你再逼我，我、我……”
顧雅箬也后退了一步，到了牛車旁，拍了拍車板：“這個地方硬實，來，你照著這個地方撞！”
眾人，……
牛氏站著沒動。
“怎么，不敢嗎？”
顧雅嘲諷的問她。
“撞就撞，閨女，你撞，狠狠的撞，撞死了我就去衙門告狀，告的他們張家傾家蕩產，毛都不剩。”
顧雅箬點頭：“主意不錯，怎么樣，要不要試試？”
見她看著自己，眼神嘲諷，牛氏腦子一熱，低下頭朝著牛車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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