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色黑沉。
連紫漪慵懶的讓玲瓏和梧桐伺候著吃過晚飯后,在屋內(nèi)不停的來回踱步,時不時的朝外張望。
玲瓏兩人在府中伺奉多年,豈不知連紫漪心中在想什么,心里同是鄙夷。一個即使用水粉也遮掩不住臉上皺紋的半老徐娘,還想著侯爺寵幸,簡直是在做夢。
“你”
連紫漪停下腳步,用手指著玲瓏:“去看看,侯爺今晚過來嗎?”
玲瓏心里的鄙夷更甚,甚至表現(xiàn)在了臉上,“姨娘,已經(jīng)這個時辰了,侯爺早去夫人屋中歇下了,您累了一天,讓奴婢也伺候您早些歇著吧。”
只有連紫漪早點歇下了,她們兩人才能偷會兒懶。
“放肆!”
連紫漪喝罵,胸膛挺的老高,“我是姨娘!誰給你的膽,讓你這樣跟我說話的,小心我稟了侯爺,讓他把你們發(fā)賣出去!”
玲瓏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般,捂著嘴笑出聲:“姨娘?你這姨娘怎么來的,大家心知肚明,就你,還想跟我家夫人爭寵,做夢了吧?”
“你”
連紫漪惱羞成怒,一個巴掌朝著玲瓏臉上打了下去。
啪!
一聲脆響,玲瓏被打的偏過頭去,左臉頰是迅速的紅腫起來。
玲瓏愣了,用手捂住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連紫漪也是愣了一下,心里有些懊悔。她毫無準(zhǔn)備的被侯府的人帶來,不但自己的丫鬟沒有跟隨過來就是銀錢也一分未帶,要是再得罪了這兩個丫鬟,自己以后在侯府可就是寸步難行了。
可已經(jīng)打了,總不能給她道歉吧?
眼神閃了閃,裝腔作勢的叉起腰:“趕快給我去喊侯爺,就說我要見他,你若是再敢不聽話,今晚給我在院子里跪著!”
“你
玲瓏是秋清靈的大丫鬟,在府中地位極高,就連府中管家也讓三分,沒想到今日竟然被一個賴進(jìn)府的姨娘給打了,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往外冒,眼神里的火焰恨不得在連紫漪身上瞪出幾個窟窿。
“滾出去跪著!”
連紫漪朝著外面一指,心里把秋清靈恨的咬牙切齒,她這哪是給自己送丫鬟呀,分明就是給自己下馬威,今夜她要是不治住兩人,以后在侯府里還不人人都欺負(fù)她?
玲瓏憤怒,轉(zhuǎn)身往外走,走到院中,砰的一聲跪下,跪的筆挺,滿臉的不服。
梧桐低下頭。
連紫漪余怒未消,指著她:“你去喊侯爺過來!”
梧桐身體顫了一下,屈了屈膝:“是,姨娘!”
轉(zhuǎn)身腳步極快的往外走,在經(jīng)過玲瓏身邊時,眼里露出同情。
自從夫人那一次從城外莊子上回來用涼水洗澡,生了病。她們被侯爺叫去,她便知道,以后她們恐怕在夫人身邊呆不長了。果然,今天借著連姨娘之事,把她們趕到了這邊來。其實她是松了一口氣的,最起碼不用被發(fā)賣了出去。而玲瓏還想不到其中的關(guān)鍵,還妄想著回到夫人身邊。
深深嘆了一口氣,梧桐腳下的步子更快,只是還沒出院門,一道黑影擋在了她面前。
梧桐抬頭:“侯、侯爺!”
聽到這聲喊,玲瓏不可置信的轉(zhuǎn)過頭來,連紫漪則是一個箭步從屋中躥了出來,無比的驚喜:“侯爺,您來了。”
林鵬凌厲的目光淡淡的在玲瓏身上掃了一眼,邁著不慌不忙的步子從走了過去。
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進(jìn)屋中,玲瓏的心沉了下去,她沒想到侯爺真的來了,難道
“滾下去!”
玲瓏心思還沒轉(zhuǎn)完,猛然聽到林鵬一聲厲喝。
抬頭,愣愣的看向他。
梧桐急忙上前來扯了她一把,在他耳邊小聲說:“還不趕快起來!”
玲瓏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站起來,跟著梧桐去了院外守著。
“侯爺唔”
看他揮退下兩人,連紫漪高興不已,不料話剛出口,林鵬猛然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殺意。
恐懼席卷了連紫漪的全身,她努力發(fā)出聲音:“侯、侯爺”
林鵬手下用力,看著連紫漪臉色一點點變紅,眼里的殺意更甚。今早看到十?dāng)?shù)名暗衛(wèi)尸身被人送回來的時候,他便知厲飛和顧雅箬插手了。
他急忙命人去了舊巷,把連紫漪又悄無聲息的的送回了連家,并把他早就想好的說辭教給了,讓她照說,敢說錯一個字就要了她的命。
林鵬的聲音仿佛從地獄里發(fā)出的,陰沉而有無情:“連紫漪,收起你的心思,老老實實地呆在鳳凰苑,不許多說一句話,也不許出鳳凰苑一步,你若是敢違背,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連紫漪已經(jīng)要喘不上氣來了,艱難的發(fā)出聲音:“侯、侯爺,不、不會的”
林鵬猛然松開手。
連紫漪跌坐在地上,咳嗽了幾下侯,大口的喘著粗氣。
看著她狼狽的樣子,林鵬眼角眉梢,都帶了厭惡,一個跟別的男人過了二十余年,還生下過孩子的女人,他碰一下都覺得惡心。轉(zhuǎn)身往外走。
連紫漪喘息著看著他無情的背影,眼里一片蒼涼,這個男人,還是那么無情。
當(dāng)年,她對他芳心暗許,被他占了身子以后,每日都盼著他將自己娶回家中,他卻從不開口提娶她之事,直到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一再試探以后,他才表明,今生不會娶她,哪怕是個妾室也不可能。
她才設(shè)計了程明,心灰意冷的嫁給了她。
可林鵬畢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愛到骨子里的男人。
所以后來,林鵬派人找她,她欣喜若狂,以為他是想和自己重續(xù)前緣,哪知道他竟然是給自己要銀兩,一萬兩,兩萬兩,幾萬兩,這么多年,她以為就算林鵬是一塊石頭,也該被自己捂熱了,哪想到
連紫漪慢慢爬起身,踉蹌著回到了床上,一頭栽了下去。
這一夜,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議論程骕是林鵬之子這事,厲王府里眾人也不例外。
厲玨聽了稟報,眉頭緊皺,直覺這樣的事情對于林鵬并不是很好,林側(cè)妃聽到以后卻是拍手叫好:“好,做的好,我看自此以后,秋清靈那個賤人還敢再囂張嗎?”
女以夫為天,這是女人出嫁后,必定遵從的事。可到了秋清靈這里,完全沒這回事,這些年,她不但逼迫林鵬連個妾室也不敢娶,還逼迫林鵬一直圍著她轉(zhuǎn)。這下好了,姨娘娶進(jìn)門了,庶子也有了,她倒要看看,秋清靈以后在她面前還怎么趾高氣昂。
而尚書府大公子院內(nèi),一名和林側(cè)妃面容有幾分相像的婦人,卻有些愁眉不展。伸出纖纖玉手,給大公子斟滿了茶后,語氣里都是責(zé)備:“鵬弟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
這名夫人便是林鵬的大姐,韓大夫人。
坐于她對面的便是尚書府大公子韓琛。
韓琛四十左右的年紀(jì),卻依舊風(fēng)采俊朗,滿身儒雅。
他端起茶盞,慢慢品了一口茶后道:“你不用擔(dān)心,林侯爺今天的所作所為還算妥當(dāng),當(dāng)今圣上不會太過于責(zé)罰他的。”
韓大夫人嘆了一口氣,“侯府只有他一人支撐門庭,我自是希望他不要犯大錯,否則侯府自此以后會衰敗下去的。”
“不會的,林侯爺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平日做事也自有分寸,況且,這是多年前做下的事,皇上不會太過于責(zé)罰他的。”
大夫人又嘆了一口氣:“但愿吧!”
韓琛放下茶盞:“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去書房處理,夜深了,夫人早點歇息吧。”
大夫人很是體貼:“相公要注意身體,不要太過于勞累了。”
韓琛點頭,站起身,走了出去。
看著她的身影,大夫人絞緊了手中的帕子。
而連府,則是炸開了鍋。
“漪兒被留在侯府做姨娘了?”
連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問得了消息,匆匆回府來的長子,連崢。
連崢點頭,“不錯,不僅如此,侯府還傳出消息說,等選了良辰吉日,便讓骕兒認(rèn)祖歸宗。”
連父更加的驚訝了,嘴好半天沒有合攏上。
“老爺”
連母喊他,目光熱切:“我們以后是小侯爺?shù)脑勒杉伊耍俊?br />
連父的胡子翹了翹:“胡說什么?漪兒只是姨娘,我們哪里敢稱是侯爺?shù)脑勒杉遥 ?br />
連母不以為意:“當(dāng)年要不是漪兒身份不夠,早就嫁入武侯府當(dāng)武侯夫人了,哪里還有秋家的那個賤人什么事,現(xiàn)在侯爺將她納入府,畢竟是對她還有情意,看在漪兒的面子上,他也會稱我們連家為一聲岳丈家。”
連崢眉頭微蹙:“爹、娘,這件事還不知內(nèi)情如何,我們先不要過于張揚(yáng),等事情平靜以后,我去侯府探望二妹,問問清楚里面的事情再說。”
連父捋著自己的胡子:“崢兒說得對,我們不能操之過急,畢竟現(xiàn)在還不知道侯爺是什么態(tài)度。”
“可漪兒入了侯府是事實,僅憑這一點,也能壓迫我們生意上的那些對頭一下。”
連父和連崢對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無論外面的人如何議論,武侯府內(nèi)卻是異常的安靜。
秋藺和秋汝依然住在侯府內(nèi),林鵬也識趣的沒有過來打擾,秋清靈睡了這些時日以來的第一個好覺。
一夜好眠,醒來以后神清氣爽,喊了三個孩子過來陪她吃早飯,看林鄺和籬兒眼眶紅紅的,分別給他們夾了菜,柔聲道:“娘的事,不用你們操心,吃過飯后,你們回自己的院子,府里的事也不必操心。”
林鄺拿緊了手中的筷子:“娘太委屈了。”
秋清靈放下筷子,用手摸了摸他的頭,“別的府中都是妻妾成群,你爹自從成親后,只有我一人,娘很滿足了。再說了,這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時我和你爹還未大婚,娘算不上委屈。聽娘的話,這事情不是你們應(yīng)該操心的,吃過飯后,帶著籬兒去你大哥院子里去。”
林鄺低下頭吃飯,“知道了,娘。”
秋清靈拿起公筷,給林仲也夾了一些菜放入他的碗中:“仲兒,你是最讓娘省心的了,看好鄺兒和籬兒,別讓他們?nèi)浅鍪裁吹湺恕!?br />
“知道了,娘。”
林仲也應(yīng)下。
吃過飯后,林仲領(lǐng)著林鄺和籬兒兩人去了自己院子里。
秋清靈則是喊管家過來,讓他去喊牙婆。
牙婆很快帶了人過來,秋清靈挑了六個,讓管家給鳳凰苑送過去,然后又挑了兩個,讓管家?guī)氯フ{(diào)教,至于自己身邊,先提了兩個二等丫鬟上來。
至于讓程骕認(rèn)祖歸宗的日子,在翻了歷書以后,半個月以后合適,讓管家給林鵬確認(rèn)過以后,命人給程府送了信。
侯府內(nèi)一切看似風(fēng)平浪靜。
一直小心謹(jǐn)慎,大氣不敢喘的下人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
一晃五六日過去,媚娘卻再也忍不住了,再次派丫鬟去了林鵬回家必經(jīng)的路上等著。
丫鬟是個機(jī)靈的,看到林鵬的馬車過來,并沒有急著上前,而是在馬車經(jīng)過身邊時,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撞到隨從身上,在隨從伸手扶她的時候,壓低了聲音說:“夫人想侯爺想得要瘋了,還是請侯爺過去一趟吧。”
說罷,站穩(wěn)了身體,似是很害怕的站去了一旁。
隨從想了想,緊走了幾步,隔著車簾喊:“侯爺。”
林鵬正在閉目養(yǎng)神,聞言睜開眼:“何事?”
隨從腳步隨著馬車走動,聲音低的只有兩人聽見:“梅夫人派人來說,要見您。”
林鵬心里一緊,猛然撩開車簾:“出了什么事?”
隨從斟酌了一下,回道:“夫人說想你成疾。”
林鵬提上來的心落了回去,隨即嘴角勾出一個弧度,剛下了車簾,沉吟了一下道:“告訴她,晚上我去看她。”
隨從放慢了腳步,給丫鬟比了一個手勢。
丫鬟心喜,小跑著回去稟報。
媚娘立刻迫不及待的吩咐:“快,給我梳洗打扮!”
“夫人,天色還早,等吃飯晚飯以后,奴婢給您打扮也不遲。”
媚娘瞪她:“你知道什么,我病了這么多時日,哪還能吃下飯去,自然是等侯爺來了喂我才能吃。”
丫鬟恍然,給她梳洗打扮。
入夜,子時過后,林鵬帶著隨從從侯府西北角翻越而出,落在府外,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以后,朝著外宅飛躍而去。
而在他們身后,一條身影也跟著躍出,小心的跟在他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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