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還病著嗎？作甚非要下榻？”蝶王已經(jīng)走到了床前，把手里的藥碗遞了出去。
顧玨清見此，只好伸出了右手端藥碗，受傷的那只左手拿調(diào)羹，手指卻控制不住地發(fā)顫。
衛(wèi)長琴說，左手的經(jīng)脈有點兒受損，總會覺得麻，得半個月左右才能好。她活動了一下手腕，依舊使不上勁，大概連藥碗都端不穩(wěn)。
調(diào)羹能拿得起來，卻不能盛太多藥汁，免得給抖出來了。
“你這手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抽筋了似的？”蝶王望著她那有些發(fā)顫的手指，再聯(lián)想起廚子說她得病的事情，頓時有了一個猜測，“你生的病，該不會是羊癲瘋吧？！”
顧玨清差點被藥汁給嗆倒。
羊癲瘋？
“我哪里像是得了羊癲瘋的人？”顧玨清斥道，“本相只是左手麻木了而已，跟羊癲瘋沒有半點關(guān)系。”
蝶王松了一口氣，“不是羊癲瘋就好，那個病可難治了，你這手好端端的，為何麻木？”
“在清樂園里中了蛇毒，衛(wèi)相把我?guī)Щ馗�，讓他的師兄幫忙解毒，我這只手被針扎了半個時辰，解毒過后手掌麻木，只不過是副作用，過些日子自然會好。”
顧玨清說著，索性不用調(diào)羹了，把碗端到嘴邊直接喝。
“你的清樂園里跑進(jìn)了毒蛇？”
“不，本相是被樂園里的伙計暗算的�！鳖櫕k清悠悠道，“到底不是顧府的人，對本相不忠心，毒蛇跑出來的時候，本相還讓她站遠(yuǎn)點，制服毒蛇的時候，讓她把刀遞過來，誰知道刀鋒抹了毒藥，接過來的那一瞬間，她把刀柄一轉(zhuǎn)，本相的手掌心就給劃傷了”
“豈有此理�！钡趼犞櫕k清的話，目光倏然凌厲，“那人現(xiàn)在在哪？”
“也不知是不是還活著。就算沒死，也好不到哪去，她已經(jīng)被拿下了，大概會被皇帝嚴(yán)刑逼供吧，不過一個小角色而已，我真正在意的是主謀，我懷疑是太師那邊的人，衛(wèi)相此刻就在清樂園，也許能把真相帶回來�！鳖櫕k清把碗里的藥一飲而盡，蹙了蹙眉。
“苦死了�！彼淹敕畔拢铝碎�。
“你是病人，應(yīng)該躺著�！钡跽f道，“我可以把飯菜端過來給你吃�！�
“多謝，我覺得自己身體還好�！鳖櫕k清走到了桌邊坐下，拿起了筷子。
應(yīng)該慶幸，當(dāng)時接菜刀用的是左手，而不是右手。
換成右手受傷的話，左手吃飯可不太方便。
蝶王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望著她那有些蒼白的臉色，問道：“你是不是挺累的？”
“什么？”顧玨清有些沒聽明白。
“我說你一個姑娘，不好好在家呆著，跟一班爺們爭權(quán)奪勢，文武百官那么多人，難免會有些狗官起了害你的心思，你坐在相爺這個位置上太引人注目了，總會有麻煩找上門，你不嫌累嗎？”
“為什么要嫌累？”顧玨清淡淡道，“權(quán)勢富貴自己求的，明槍暗箭再多，也沒什么好抱怨的，我本來就俗不可耐，喜歡錢，喜歡權(quán)，不甘平凡，你想勸我安分守己？省省吧�！�
“我就不明白做官有什么好了，每天擺著一張?zhí)搨蔚淖炷槪瑢ν庠僭趺达L(fēng)光，也得去奉承巴結(jié)上級，即使你官居一品，你也得一個勁兒地哄皇帝開心，稍有不慎觸怒了他，你就得倒霉，這樣的日子久了，你不嫌煩嗎？”
“至少目前我還不嫌煩，就不勞你操心了。人各有志，你喜歡過閑云野鶴的日子，我呢，就是舍不得我這一品大員的官職，沒什么好爭執(zhí)的。”
“其實你可以考慮跟我一起去浪跡天涯的，自由自在，何等瀟灑？”蝶王試著勸說她，“我們不用巴結(jié)奉承任何人，可以隨心所欲，要是有誰不長眼惹毛了我們，我就召喚毒尾蝶，蟄死他去。這么一想，是不是覺得挺快活的？”
“就算我哪一天不做相爺，想過自在的日子，也不會跟你一起浪跡天涯。”顧玨清慢條斯理道，“咱們是什么關(guān)系？尋常朋友關(guān)系，各有各的路要走”
“跟我一起怎么就不行了？你做飯給我吃，我可以負(fù)責(zé)你的安全，咱們結(jié)伴而行，有什么不好？你給我當(dāng)廚子，我和蝶群給你做護(hù)衛(wèi)”
“你可別是喜歡上本相了吧？”顧玨清一句話冒了出來，“你連未來的日子都構(gòu)思好了。”
“喜歡？”蝶王愣了一下，隨即反駁，“誰誰喜歡你了！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只是喜歡吃你做的飯而已。”
“原來如此，那真是本相自作多情了�！鳖櫕k清繼續(xù)慢條斯理地吃著飯，“本相只是想告訴你，將來和你一起過長久日子的，只會是你媳婦，跟本相沒關(guān)系，你對未來的想象里面，不應(yīng)該有本相這個人，不要為了滿足口腹之欲就對本相念念不忘�！�
蝶王：“”
他對顧玨清念念不忘的原因，真的只是因為她做的飯菜嗎？
從前應(yīng)該是的。
但是如今
聽到她受傷就擔(dān)憂，知道她被人暗算，就想給她報仇，被她詢問是不是喜歡她，他的心情竟然有些莫名的緊張，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他對顧玨清，是從喜歡菜，到喜歡她這個人嗎？
“顧玨清，你喜歡什么樣的男子？能不能跟我說說？”
“長得好看的�！鳖櫕k清脫口而出。
蝶王聞言，抬手，手指扣上了面具的邊緣。
“其實我長得還不錯，這么久了也沒給你看看，今天就讓你看看吧”
說著，便把臉上的蝴蝶面具解下了。
顧玨清沒想到他會突然愿意露出真面目，抬頭一看。
呀。
二十七歲的年紀(jì)，長著一張雙十年華的臉龐，這張臉龐實在不符合他平時給人那種囂張狂妄的感覺，偏向陰柔秀氣，第一眼竟然覺得十分無害。
綿羊的外表，豹子般的性格。
眉心小小的火焰印記，應(yīng)該是天生的，獨特又顯眼。
“如何？英俊不英��？”蝶王問著，眸中帶上期盼之色。
希望得到她一句夸獎。
“還不錯�！鳖櫕k清笑道，“沒我男裝英俊�！�
“你”蝶王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冷哼了一聲，“你男裝英俊又怎么樣？你又不是男的。你剛才說，你喜歡長得好看的男的�！�
顧玨清道：“我認(rèn)識的俊男太多了，你又不是最好看的那一個。”
“那你還有什么其他要求？”
“最好是個子高挑挺拔、文武雙全、文能提筆作情詩，武能霸氣打情敵，有財富的話就更好了，還有最要緊的兩點，必須對我一心一意，腦子要聰明點別給我拖后腿，要是腳踏兩條船，我就打斷他的腿�！�
“你說的這些，我大部分都能做到。情詩我是寫不來了，我能保證自己不是個花心大蘿卜，至于財富？呵，我怎么可能沒錢。”
“你很有錢是嗎？”顧玨清挑了一下眉頭，“我記得你當(dāng)初給自己贖身的時候，跟我討價還價，最終花了五十萬兩銀子贖身，還跟我說你沒錢了”
“這我當(dāng)時要是不裝窮，你不得獅子大開口嗎？這些陳年舊事就別提了行不行？”
“本相早就猜到你裝窮了，懶得拆穿你而已。話說回來，你不是說不喜歡本相嗎？還把本相的擇偶要求打聽得這么清楚作甚？”
“我”
“本相做事，喜歡快刀斬亂麻，對感情亦是如此�！鳖櫕k清低著頭吃飯，并不看蝶王的臉色，“咱倆不合適，你對本相沒意思就最好，要是有意思，也趁早死了心�！�
蝶王頓時無言。
剛才還在想著，也許可以試著跟她表明心意？
結(jié)果還不等他說出來，她已經(jīng)拒絕了。
她剛才提出的那些要求，他明明符合了不少。
難道
她嫌棄他不懂風(fēng)趣，連情詩都不會寫嗎？
“對了，你還沒解釋，你為何會在衛(wèi)府？”
聽著顧玨清的問話，蝶王想了想，說道：“仇家雇了一堆人來殺我，當(dāng)時情況危急，沒想到衛(wèi)長琴突然出現(xiàn)解救了我，還把我?guī)Щ貋眇B(yǎng)傷了�！�
他當(dāng)然不能說，他差點被衛(wèi)長琴給殺了，要不是關(guān)鍵時刻面具脫落認(rèn)了親戚，早就去閻王爺那里報到了。
衛(wèi)長琴叮囑過他，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還是先不要泄露給旁人知道。
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做殺手的，仇家不少，就算有親戚也不能大肆宣揚，免得被仇家找上麻煩。
“你遇到危險，是他救的你？”顧玨清臉上帶著明顯的狐疑之色，“前幾天，你們還針鋒相對的，甚至想置對方于死地，怎么突然就一笑泯恩仇了？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嗎？”
“確實發(fā)生了一點事”蝶王說到這里，開始尋思著要編什么樣的故事。
“行了，不想解釋就別說了，你根本就沒有說謊的天賦，別在心里編故事了�！鳖櫕k清道，“其實我也沒什么興趣知道，你們不在我面前打打殺殺，我也覺得清靜�！�
跟蝶王說話的期間，顧玨清已經(jīng)吃好了飯，拿勺子盛魚湯喝了。
“你都吃完了，我也該去吃飯了，我讓廚子給我做了豬蹄和糖醋魚，比不上你做的好吃，你現(xiàn)在手不方便也下不了廚了，等你康復(fù)了之后，我再去你府上蹭飯�！�
蝶王說著，站起了身，把蝴蝶面具重新戴回臉上，轉(zhuǎn)身離開了屋子。
去往廚房的路上，想起顧玨清說的那番話，心情有些抑制不住的失落
“咱倆不合適，你對本相沒意思就最好，要是有意思，也趁早死了心。”
不合適
怎樣才算是合適呢？
把她提的那些要求全都達(dá)到？
正想著，余光瞥見有雪白的人影走動，他轉(zhuǎn)頭一看，可不正是衛(wèi)長琴？
他連忙走到衛(wèi)長琴面前去問，“你回來了？知道害顧玨清的人是誰了嗎？”
衛(wèi)長琴腳下的步子一頓，“你去看過顧相了？”
“廢話，同一屋檐下，我哪能不知道她的存在？害她的那個伙計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被哪個狗官收買的嗎？”
“已經(jīng)查出來了，是個三品的參將，說了你也不認(rèn)識，皇帝下令，抄家處死�！�
“我居然沒能湊上熱鬧”
“顧相吃過飯了嗎？”
“吃了飯，也喝了藥了，我還沒吃呢，正要去。”蝶王說著，轉(zhuǎn)過了身，才走出兩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折返回衛(wèi)長琴的面前。
衛(wèi)長琴見此，問他：“還有事？”
“有個事兒，我想問問你。你做的是文官，應(yīng)該會寫詩吧？”
“為何突然這么問？難道你對詩詞歌賦突然有興趣了？”
那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我肯定是沒興趣的，不過，我也想附庸風(fēng)雅一回，我就想問問你，情詩怎么寫？你寫一首給我看看，不要太難理解的�！�
衛(wèi)長琴聞言，眸底劃過一抹思索。
這家伙管他要情詩，莫非
“你想送情詩給人？誰家的小姐？”
“這個你就別問了，你到底會不會寫？”
“你拿我寫的情詩送別人，臉皮還真是夠薄的�！�
“誰說我要照抄了？我就是想看看，模仿一點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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