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琴氣定神閑道:“想做朋友就得用心,既然已經決定要幫忙,索性就幫到底。”
神墨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醫藥箱,“你讓我把這東西帶上,是料定了會出什么事情嗎?”
“我只是在猜測,陳勝一家人可能會遇險,你想,他們被關在大牢里,如果有人想對他們下毒手,什么辦法最簡單?”
神墨立即接過話,“買通關系,在牢飯里下毒最簡單。”
“不錯。”衛長琴道,“所以我要挑在這個時辰去探監,不早也不晚,太早的話,他們的牢飯還沒送到,太遲的話怕來不及。”
陳勝一家人是下午的時候被關押,今天的晚飯就是他們的第一頓牢飯。
“你覺得他們會被毒害,所以要帶上我去充當好人?”神墨挑了一下眉頭,“那萬一沒人下毒呢?就算你覺得有人要害他們,也有可能下在明天的早飯和午飯里。”
“應該不會。如果陳勝背后真的有主謀,不會允許陳勝活到明天中午被處死,知道為什么嗎?做壞事的人,都會很擔心被走狗反咬一口,雖然走狗已經承擔了一切罪責,但也有可能在臨死之前反悔,人都是有求生**的,求生欲可以打敗忠誠,這完全不奇怪。”
神墨聞言,笑了笑,“言之有理。”
“即使我猜錯了,我也依舊有辦法從他那里套話。旁人不給他下毒,我給他下毒就是了,在他萬念俱灰時,再出來做好人,我就不信從他嘴里撬不出消息。”
“你真陰險。”
“換個詞吧,別說陰險,說聰明。”
“”
天牢重地,是個守衛森嚴的地方。
“喲,衛大人您怎么來了?”
牢頭望著走到眼前的白衣人,哈腰笑道,“您是來探監的嗎?”
“陳大人明日就要上路了,本相來送送他。有些話想跟他單獨說,不希望有人旁聽。”
衛長琴說話間,衣袖下的手輕抬,兩指之間夾著一張銀票。
“小的明白了,這就帶弟兄們出去喝幾杯酒再回來,衛大人,您盡量說快點,別聊太久。”
“本相知道你們要值守,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好嘞。”
牢頭帶著看守陳勝一家人的獄卒離開了。
衛長琴走到牢房外的時候,陳勝全家人已經手拿飯碗在吃飯了。
牢飯十分簡陋,白米飯外加兩盤素菜,每人分到的菜只有一點。
衛長琴聞到空氣中有肉香味浮動,視線從每個人身上掃過去,最終落在角落里的一個少年身上。
那少年手上拿著肉包子在狼吞虎咽。
這肉包子大概是唯一的葷菜了,大人們都會留給孩子吃。
陳勝有一妻三妾,一兒兩女。
大家都在悶聲吃飯,陳勝似乎沒有食欲,歪著頭靠在鐵欄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妻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爺,衛大人來探監了。”
陳勝抬頭看了一眼牢房外邊站著的衛長琴,淡淡道:“衛相怎么來了?從我進牢房到現在,您還是第一個來看我的。”
“本相來看你是不是還活著。”
陳勝笑了一聲,“下官明天才死呢,衛相急什么?你來看我,該不會就是來取笑我的?下官平時跟您也沒什么沖突吧?”
“本相很認真在說話,不是在取笑你。都別吃了。”衛長琴朝著吃飯的眾人說道,“放下你們手中的飯菜,讓本相的大夫來給你們檢驗一下飯菜是否有毒?”
陳勝一怔,“飯菜怎么會有毒呢?我們都是將死之人了,再怎么看我不順眼,也沒必要再下毒了。”
“那可不一定呢。”衛長琴悠然道,“這里也沒有外人,你不必隱瞞本相,你謀害顧相這件事情,真的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個人的主意嗎?沒有同伙,沒人指使?如果有的話,他可能不敢讓你活到明天中午,生怕你臨死前反悔,拖他下水。”
“都別吃了,把飯菜放下!”陳勝望著家人,臉上有了焦急之色,“讓大夫檢查一下飯菜!”
衛長琴的話,讓他有些心驚了。
他之所以一個人承擔罪名,是因為太師承諾過他,一定會盡力保全他的家人。
他心想,也許太師在明天中午之前,就能說服陛下放了他的家人呢?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去死,倒沒什么。
兒子女兒不能跟著一起死。
太師會言而無信嗎?
不管怎么說,檢查一下飯菜總是沒有害處的。
陳勝的家人們已經放下了碗。
角落里的少年把肉包子啃得只剩下一口,也放下了。
“神墨,快去檢查。”
“你們把菜拿近點。”神墨走到了牢房圍欄外坐下,打開了醫藥箱,從藥箱里取出了針包。
陳勝把飯菜全都推到了圍欄邊緣。
神墨的指間捏著一根針,伸進了圍欄里,把針尖扎在飯菜里片刻,拿出來一看,針尖呈黑色。
“還真的有毒。”神墨抬頭看了一眼衛長琴,“被你猜對了。”
“有毒”兩個字一出來,眾人立刻慌了神。
“老爺,飯菜有毒,我們是不是都要死了?”
“老爺,你明明說過我們還有生機的!我不想死!”
女眷們開始哀嚎了。
有人看向神墨,又問了一遍:“你確定飯菜里有毒嗎?有沒有可能是你檢查錯了?”
“你看看我這根針,針頭都是黑的,如果沒毒的話,你怎么解釋?”神墨面無表情道,“檢驗毒素是大夫最基本的本能,如果連這個都會弄錯,我就白學了那么多年醫術。”
他這一番話,對眾人來說無疑是巨大打擊。
“爹,怎么會這樣?你明明說過會有人來救我們的!你說過我們只是暫時坐牢,不用死的!”
“衛大人剛才說,是你的同伙要害我們,這下毒的人一定就是太師了對不對!他想殺人滅口!”一名年輕的姑娘低吼道,“你就不應該相信他!兔死狗烹的道理你都不明白?你可把我們害慘了,本來全家人日子過得好好的,你為什么要去幫太師做事?我沒有你這樣無能的爹!”
陳勝面如土色。
衛長琴的臉色沒有波瀾,“令愛已經把真相說出來了,陳大人,你還有什么話可說的嗎?”
“衛相,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陳勝的雙手扒著欄桿,朝著衛長琴跪下,“你料到了太師要下毒手,把大夫都帶過來了,你是想向我伸出援手的對不對?要不是你出現,我們可能活不到明天早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訴你,請你幫幫我!我沒吃牢飯,其他人都吃了,我求你身邊的這位大夫救救他們。”
衛長琴轉頭看了一眼神墨,“什么毒?”
“和顧相中的毒一樣,蛇毒。”神墨說道,“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的毒過程。”
“也就是說,一個時辰之后我們就會死了?”陳勝的妾室哭泣道,“我不要死!這位大夫,請你救救我!衛大人,你要是能保我的命,我給你做牛做馬!”
說話時,她已經覺得有些頭腦昏。
“不是本相不肯幫你們。”衛長琴道,“也不是大夫愿不愿意救的問題,而是他有沒有能力的問題。你們這么多人恐怕救不過來。陳大人,你現在后悔了嗎?用在你們身上的毒,和用在顧相身上的毒一樣,等到明天早晨,獄卒現你們身亡,大可以對外宣稱你是畏罪自盡。因為你在陛下面前扛下了所有的罪,毒藥也理應是你的,你死于你自己的毒藥,可不就是自殺嗎?拖家帶口去往極樂世界,陛下只會這么認為。你們這么一死,誰會替你們做主?”
“衛相,下官已經很后悔了。”陳勝的手握緊了欄桿,“衛相,請這位大夫救人,能救一個算一個,我要馬上見陛下!”
“人太多了,來不及救。”神墨道,“我要用針灸逼毒法,治療過程不能被中斷,大夫只有我一個,病人有這么多個,除非我有三頭六臂。陳大人,我只能保一個人,你自己做決定吧,你要保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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