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內(nèi)鄉(xiāng)縣城。

    河南總兵張仁學(xué)的中軍大營。

    張任學(xué)端坐正中，一旁站立一個頭發(fā)胡須全白的老秀才，正在念一些批文，邊念還邊講解。這是河南的各地軍情，張任學(xué)需要各位將軍，大致了解現(xiàn)在河南和全國各地的軍務(wù)大事。

    他們大多不識字，就連這里最能打的左良玉也是不識字，他就找一個附近的老秀才來給他們講批文之類。

    “張守正該殺！”老秀才剛剛講解完，一旁的左良玉紅臉已然發(fā)黑，眼睛里幾乎噴出火來道：“禹州危急！他張守正怎么不去解圍？他要推薦一個團練去禹州解圍？簡直笑話！哪里有鄉(xiāng)勇出去作戰(zhàn)之道理？除了白白送死，他們能做什么？

    禹州要地，親王府邸，郡王也多，如此之地，怎么派一個小團練去解圍？”

    “吾等距禹州500里外，禹州之圍，自然有李巡撫安排，爾等勿要多言，剿除眼前之賊，當(dāng)為要事！”

    端坐正中的河南總兵張仁學(xué)厲聲說道。

    “是，總兵大人！”

    一眾將官見主帥臉色不善，齊聲答道。

    回答完畢，所有將官眼光掃向這個文質(zhì)彬彬的主帥，張任學(xué)，一個文人總兵。

    張任學(xué)是明朝少有的進士總兵，他原是河南巡按，見河南大地，遍地賊寇肆虐，說“事不辭難，臣職也。賊勢如此，我輩可雍容坐鎮(zhèn)耶！”

    他上書要求文官改任武職，崇禎帝大為贊嘆，親自任命為河南總兵官。

    上任以來，帶著左良玉、陳永福等諸位將領(lǐng)連番征戰(zhàn)，諸多賊寇或死或逃或降，眼下正在剿除李萬慶的關(guān)鍵時刻，他是絲毫不肯放松。

    這是一個用命在剿匪的統(tǒng)帥，他得到軍中上下一致認同，他的地位比一般總兵威信都高。

    就連一向驕橫跋扈的左良玉，此刻，也一臉凝重的看向張總兵，等候他的命令。

    就在這時，又一個夜不收走進大帳，躬身施禮道：“總兵大人，這是開封李巡撫新送來的批文，請您過目。”

    張總兵知道，這定是關(guān)于軍務(wù)大事的事，急忙接過來，看了一眼，立馬滿臉憂色，眼神中還夾帶著幾絲憤怒。

    “大人，怎么了？”

    左良玉有些關(guān)心地問道。

    張任學(xué)將批文交給旁邊的老秀才道：“你給各位將軍講一講。”

    老秀才接過批文，看了一下，就開始解釋道：“陳州團練李亭說，他打仗的能力要比左良玉將軍、陳永福將軍、劉國能將軍還要強。他們幾個去禹州的話，頂多將禹州外面的賊寇趕走，而他李亭，他要親自攻破禹州城……”

    這簡直是罵人一般，一個團練，竟敢說比左良玉、陳永福、劉國能還能打，這是什么意思？

    這光是這個團練說他們幾個不會打仗嗎？這簡直就是說張任學(xué)不會用兵啊。

    難道李巡撫與張總兵不和？李巡撫故意用李亭之話激怒張總兵？

    幾位將軍眼睛一起看向張總兵，張總兵站起身來，臉色灰白，緊咬著嘴唇，半晌無語。

    他又能說什么？這里遲遲不能剿除李萬慶，那邊禹州被賊寇偷襲？朝廷怪罪下來，巡撫當(dāng)然首當(dāng)其沖的罪人。

    而此時，張任學(xué)將河南精銳全部帶走，能打的將領(lǐng)都云集內(nèi)鄉(xiāng)，巡撫若被朝廷處置，自然對他這個總兵心有怨言。

    張任學(xué)理解巡撫之心苦，不愿多計較此事。

    不過，他手下將領(lǐng)豈能咽下這口氣？

    “大人，我們要跟巡撫說個明白，李萬慶之賊，身后就是大山，豈是那么容易剿除嗎？”左良玉忿忿不平地說道。

    此刻，他的受辱感覺已是小事，張總兵實在不該咽下這口惡氣。

    “現(xiàn)在，李萬慶已經(jīng)退到赤眉。只要我等謹慎用兵，不出十日，那賊寇定然能剿滅。若此時回去，最怕功虧一簣啊。”陳永福惋惜道。

    難道真的要撤回去嗎？

    營帳之中，眾位將領(lǐng)都沉默了。這仗準備了半年多，眼看就要收尾，卻出現(xiàn)這等事，叫人如何不心痛？

    “如果這話就是那李亭所說。巡撫只是將這話寫在批文里，并無他想呢？”靜寂聲中，平日里一向少廢話的老秀才開口道。

    “哈哈哈哈”，左良玉一陣狂笑，邁步來到老秀才面前。

    老秀才看著左良玉眼神里透出一種狠厲，嚇得忍不住后退兩步。

    “老人家，莫怕!”左良玉手一伸，如閃電般，牢牢將老秀才之手抓住。

    “來，你聽我說。”

    “是!”

    “你們村可有寨堡？”

    “沒有如何防各路賊寇？當(dāng)然有的。”

    “鄉(xiāng)勇有多少？”

    “將近2000人。”

    “人可不少。”

    “哎，好幾個村子合在一起建的寨堡。”

    “那你們保長可敢出寨堡與賊寇作戰(zhàn)嗎？”

    “當(dāng)然不敢。”

    “那敢去打縣城嗎？”

    “左將軍說笑了。”

    “現(xiàn)在這個李亭，就跟你們村的保長差不多，帶著一群鄉(xiāng)勇，打過幾次賊寇，就說比我左良玉還會打仗，還說要攻破禹州城。”

    老秀才終于明白了，臉上露出嘲諷般笑容道：“如果李亭說的，那他就跟瘋子沒什么兩樣。哪有如此本事的鄉(xiāng)勇團練？攻破禹州城，只怕就是朝廷大軍也……”

    說到這里，看左良玉臉色已然有變，頓時住口。

    “左夢庚、陳德和聽令！”大帳之內(nèi)，左良玉驟然發(fā)令。

    只見角落里，兩員小將左夢庚（左良玉之子）陳德和（陳永福之子）肅然站立，同聲回答道：“在！”

    “若李亭戰(zhàn)死，就抓他的親隨，將此事問個明白。若李亭被賊寇擊敗，你們一定要將他救出來，帶到這里，我親自審問個明白。看這昏悖狂言到底出自何人之口？”左良玉厲聲喝道。

    “是！”

    左夢庚、陳德和兩名小將大步向前，接受這一特殊軍令，帶著50騎兵，出了內(nèi)鄉(xiāng)，急急往禹州趕去……

    兩小將離去，張任學(xué)嘆口氣道：“吾等還是先剿除李萬慶再說。”

    “是！”

    軍中將領(lǐng)，同聲響應(yīng)，聲響一下響亮許多，似乎此刻義憤給他們帶來極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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