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的下了暴雪，他在暴雪之前趕到喻菀那兒，兩人也好有充裕的時間，開誠布公地談談。
而且喻菀一直沒接電話，陸梟有些擔心。
一個小時后，外面開始下小雪了，兩人正好趕到了大附近。
“你在這兒還有認識的人？弟弟妹妹在這上大學？”陸梟朋友在路邊停下的時候，忍不住多嘴問了句。
“這邊可沒什么酒店啊，待會兒雪下大了，你別連住的地方都落不著。”
陸梟想了下，笑著回道，“家里一個小朋友在這上大學，我有她家鑰匙，就不用你操心了。”
“小朋友？她？”陸梟朋友隨即別有深意地笑了起來。
“行，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有什么事兒或者需要幫助的，給我打電話啊！”
陸梟對于朋友善意的玩笑，并沒有覺得不舒服。
換作幾個月前，可能他會十分嚴肅地解釋清楚。
但是這回，他不想解釋了。
他也不知道，這回來國的結果會是什么，但是想必，結果不會很糟糕。
他拉著行李箱，往喻菀公寓的方向走，一邊打量著旁邊圍欄里面，大校園里的景象。
這是喻菀念了半年書的地方，他雖然來找過喻菀兩次，但是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認認真真地走她走過的路。
這條路，這條路上的風景，喻菀應該已經看過上百次了。
而他，卻是第一次看。
走到她居住的公寓樓附近時，雪下得越發大了，凌晨的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門口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陸梟忽然想到，喻菀喜歡吃酸奶味的冰激凌，于是繞進去，替她買了一大桶。
正要結賬的時候，忽然又想著，她的胃也不大好，專門吃冰激凌，太刺激了，還得給她買點兒其它吃的。
在店里轉了一大圈，也只有速食之類的食品，他思量了下，拿了兩個面包還有一袋雞蛋。
明天要是雪下得不大，他就出去去附近大超市，買點兒菜回來，煮給喻菀吃。
“第一次看見先生啊。”便利店店員一邊收錢，一邊善意地和他聊天。
“嗯，有家人住在這里，來看看她。”陸梟點點頭回道。
“這邊大部分住的都是學生老師，但是放假之后很多人就回家了，這一個禮拜，您是唯一一個凌晨來買東西的人。”店員聳著眉毛道。
陸梟愣了下，下意識反問道，“放假了？”
“是啊，放了兩個多禮拜了，好像過幾天就開學了吧，先生不知道嗎？”店員奇怪地反問道。
陸梟徹底愣住了，接過東西，走出便利店的同時，忍不住朝喻菀住的樓層看了一眼。
幾乎整棟公寓樓都是黑的。
在陸梟記憶當中，留學生的冬假是有點兒長的，他沒有留過學，自己沒有經歷過，所以不是很清楚。
他記得的，是那時候白小時在國的放假時間。
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不同地域，學校放假時間根本不同。
所以，他一開始就錯了。
他走到樓下，又拿出手機，看了眼剛才跟白小時的短信聊天記錄。
盯著上面的字看了好一會兒，他終于明白了，白小時發給他的話，頗有深意。
但他還是想，上去確認一下，喻菀到底有沒有在公寓。
他用備用鑰匙，打開喻菀公寓門的瞬間，冰冷潮濕，帶著一點灰塵的氣息，朝他迎面撲來。
他站在門口，沉默了半晌，伸手，打開了玄關的燈，發現公寓里的家具，都是用白色布罩罩著的。
喻菀果然，不在這里。
他往里走了幾步，輕輕帶上了門，打開鞋柜，找出一雙他大概可以穿得下的拖鞋，換好了，去廚房，把買回來的東西，擱在了冰箱里。
他想洗把手，卻發現沒水，喻菀走的時候，把水關了。
他的手，伸在水龍頭底下，突兀地伸在空氣里。
半晌，頹然放下了手，撐著大理石的臺面，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他無法想象，喻菀在接到他電話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會有多難過。
他的邀請，在她眼里，一定顯得特別假吧？讓她在上課的時候，回國過年。
他連他們學校的放假時間，都搞不清楚。
但他這次，確實不是虛與委蛇，他只是當時不夠冷靜，一心只想見見她，所以一霎時，忽略了所有的細節問題。
他自以為是的好意，再一次傷害了喻菀。
她現在不愿意接他電話，大概也是因為，被他傷透了心吧。
他一個人，在昏暗之中，站了許久。
好半晌，轉身，去了客廳，掀開喻菀罩在沙發上的布罩，躺了下去。
他沒有開燈，只是在黑暗中，定定地，盯著頭頂上雪白的天花板。
剛才樓下便利店的店員說了，可能過幾天就會開學，那么他可以就在這兒等著，無論喻菀去了哪里，開學的時候她一定會回來的。
他就在這兒等著，這也許是，他唯一彌補喻菀的機會了。
他在飛機上睡了太久，此時在這里，睜著眼睛，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他側過身，看著旁邊喻菀的房門，忽然間，想到了那晚的事情，想到她說，“不就是一只眼睛嗎？我還給你！還給你就不欠你什么了！”
剛才在飛機上睡著的時候，他也夢見了她對他這么說。
大概是心里的罪惡感太重了吧，才會連做夢，都夢見她的眼淚。
他忍不住，又輕聲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給白小時打電話。
白小時接了，問他，“怎么了？”
“你知道小不點兒在哪，是不是？”陸梟平靜地問她。
白小時愣了下，反問他道，“你現在在哪兒？”
“該不會已經到了國了吧？”
“我在她家。”陸梟閉起眼睛，低聲回道，“她不在。”
白小時那邊，陷入了沉默。
陸梟也沒說話，等她給自己一個剛才的回答。兩人相對無言了許久，白小時才開口，率先打破了沉默，輕聲道，“陸梟，我想，經歷過了這么多的事情，你心里應該清楚了，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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