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安的第二胎,要上學(xué)前班的那一年,是特別美好的一年。
污染區(qū)徹底清除了個干凈,有人還是離開了這片干凈的土地,有人,卻想著從幾百億千米之外的另外一個地方回來。
倘若厲慕白有野心,在這一年,就可以統(tǒng)治所有的區(qū)域。
厲南朔為他打下了基礎(chǔ),他自己在對抗變異人的戰(zhàn)役之中,多次立過大功。
再加上,他的夫人,是拯救全人類的功臣,這份無上的榮耀,應(yīng)對要屬于厲慕白。
但是厲慕白偏偏沒有野心,他知道,假如他登上最高的位置,那么,用來陪伴家人的時間,必然會比之前少很多。
他要多留一點兒時間,給他的父母妻子孩子。
再加上,這世上,狼子野心的人太多,厲慕白無法預(yù)料將來會發(fā)生什么,所以也不愿淌那趟渾水。
他照舊還是管著,原本區(qū)那么大的一塊土地。
他做下最終決定的時候,是在春天。
全家人都支持他的選擇,所有人都能理解他那小小的私心。
然而從那年春天起,白小時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
大約是年輕時生的那場卵巢癌,還是對她的身體,造成了不可逆的影響。
她骨質(zhì)疏松相當(dāng)嚴(yán)重,而且伴有類風(fēng)濕,一到陰雨天,痛得在床上爬不起來。
有一次,直接痛得暈了過去。
醒過來時,厲南朔坐在她的床邊,輕輕抓著她的一只手,十指相扣。
見她醒了,厲南朔隨即朝她溫柔地笑,“給你削一只蘋果,好不好?”
白小時也朝他笑,“好,要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才行。”
“那還用你說?”厲南朔低頭,吻了她一下,然后起身,去給她削蘋果。
白小時看到自己身上,插著好幾條管子,通到自己的體內(nèi)。
她原本以為,等到年紀(jì)再大一點兒,坐在床邊照顧的人,是她才對,應(yīng)該是她照顧厲南朔。
沒想到,現(xiàn)在反了。
她看到厲南朔微微有些傴僂,不再挺拔如松的脊背,意識到,厲南朔是真的老了,雖然他表面看起來,還是跟她差不多歲數(shù)。
自從前幾年,厲南朔被送到急救室搶救過那一回之后,白小時心里,始終在惦念著一件事情。
“厲南朔。”她輕聲叫他的名字。
“嗯?”厲南朔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還記不記得啊,饅頭和花卷十歲的生日,馬上就到了。”白小時問。
厲南朔微微皺著眉頭,想了下,他只記得白小時和自己的生日。
饅頭和花卷的生日,只知道好像是在冬天。
這么一想,確實是快了。
“你覺得你這輩子,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嗎?”白小時柔聲問他。
厲南朔認(rèn)真地考慮了幾分鐘,等削好了蘋果,切成塊,回到白小時身邊時,才想好。
“能跟你走到現(xiàn)在,兒孫滿堂,就已經(jīng)滿足了。”他用叉子叉了一小塊蘋果丁,遞到白小時嘴邊,寵溺地回道。
“我也是。”白小時輕聲回道。
但是厲南朔知道,白小時一直一直,都有一個心結(jié)。
饅頭和花卷出生的時候,白小時不經(jīng)意間,又說了一句這樣的話,“我媽要是能看見,肯定會很開心。”
所有其他的事情,白小時全都放下了,唯獨這一件事。
他雖然懂,但是他不會說。
“為什么這么問?”他幫著白小時擦了下嘴角,柔聲問她。
“家里的孩子,全都成家立業(yè),懂事了,所有的事情都步入了正軌,我覺得啊,咱們的使命,已經(jīng)全都完成了。”
厲南朔聽她這么說,眸光微微閃爍了下。
于是點了點頭,回道,“是啊,不錯。”
白小時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想要做換骨的大手術(shù),不太實際。
他們能做到的,只是給白小時不停地用頂級的藥物,延緩她的骨頭壞死,延緩她的器官衰竭速度。
但是止痛藥,也不會管用一輩子。
白小時現(xiàn)在活著,就是受罪。
他知道她很痛,清醒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都在承受痛苦,他知道她,想離開了。
但是白小時丟下他一個人走,他無法想象,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活在這個世上,沒了白小時的陪伴,那會是什么情形。
“等我這次出院了,咱們出去環(huán)游世界一圈,看看那些咱們沒有看過的風(fēng)景,行嗎?”白小時暗忖了下,繼續(xù)問厲南朔。
“行,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厲南朔點了點頭。
白小時就是他的心肝寶貝疙瘩,這么多年了,依舊是。
她要做什么,她想做什么,他都會陪著。
只要她開口,刀山火海,他也陪她下。
“就等饅頭花卷的十周歲宴過后,咱們就出發(fā)吧。”白小時微笑著道。
厲南朔把這件事告訴厲慕白的時候,厲慕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環(huán)游世界,少說要幾個月,長則一兩年,白小時現(xiàn)在這種身體狀況,哪怕有醫(yī)生全程陪同,也是相當(dāng)危險的。
他似乎明白了,他的父母要環(huán)游世界的初衷,他們想開開心心地離開。
但毫無疑問的,白小時一定會走在厲南朔前面,她的腎臟已經(jīng)開始慢慢壞死了。
“你自己什么想法呢?”他考慮了幾天之后,問厲南朔。
“你媽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厲南朔回答這句話的時候,相當(dāng)平靜。
平靜到,厲慕白眼眶止不住的發(fā)脹。
“爸,盡管你從小對我就很嚴(yán)厲,但我明白,你都是為了我。”厲慕白四十幾歲了,頭一回跟厲南朔說這樣的話。
“我大概比朝歌,還要愛你。”
他說完,強(qiáng)忍著眼淚,朝厲南朔敬了一個軍禮。
“做你們想做的事情去吧,不要有后顧之憂。”
厲南朔什么都沒說,只是笑著,拍了拍厲慕白的肩膀,然后轉(zhuǎn)身出去了。
宋煜隨后送了兩份簽署安樂死的協(xié)議進(jìn)來,讓厲慕白簽字。
厲慕白一個字一個字,讀完了協(xié)議上的內(nèi)容,然后忍著痛,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其實不應(yīng)該難過的,任何人都有生老病死,哪怕是科學(xué)強(qiáng)大到今日這個地步,人還是免不了一死。至少,厲南朔和白小時晚年過得非常安穩(wěn),非常幸福,有時拌起嘴來,比饅頭花卷還要幼稚,但是吵架之后,必然三分鐘之內(nèi)就會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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