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孩子欺負喻菀，欺負慣了。
有時候往她水杯里撒粉筆灰，有的時候把她鞋帶綁在課桌椅子腿上，有的時候往她身上貼小紙條什么的，這些已經成為了這些孩子的習慣。
但是這次砸石頭，砸這么大塊的，還是第一回，因為喻菀從來不理他們，欺負了就過去了，從不搭理他們。
他們甚至背地里給喻菀起了個外號，叫做“小啞巴”。
今天小啞巴被砸疼了，終于還嘴了，他們正在沾沾自喜，誰知道就正好被人逮住了。
“你又不是小啞巴的爸爸，你憑什么多管閑事啊！”其中一個比較兇一點兒的男孩，立刻振振有詞地還嘴。
“我不是她爸，我是她叔！你說我有沒有資格管這件事？”陸梟冷著臉，沉聲喝道。
“廢話別多說，立刻道歉！”
陸梟拎著兩人的衣領，又是往喻菀面前推了一把，“還有，小啞巴的外號，你們但凡敢在喻菀面前再說一次試試看！”
兩個小孩，回頭偷偷看了眼周圍是否有人，又偷偷看了下陸梟的車。
他們都是部隊里的孩子，都知道，軍區牌照底色，是白色。
也都知道什么領導開什么級別的車。
陸梟的車牌是白色的，那個級別的車，是他們父母上面的那種人才能開的。
兩個小孩，對視了一眼，都知道自己闖大禍了，面前這個年輕的男人，估計是喻菀的什么親戚沒得跑了，而且地位很高。
“對不起喻菀！”其中一個膽小的，立刻低頭給喻菀道歉，“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小啞巴，再也不欺負你了！”
喻菀背上剛剛被砸得那塊，痛得要死，自己反手輕輕捂著，緊抿著唇，看著面前的兩個男生，沒說話。
她知道陸梟是因為想幫她，所以撒了謊，說是她的叔叔。
她被欺負了好久了，自己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回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欺負她，跟她道歉。
她也不想原諒他們，她只想這些人以后，不要再針對她，就可以了。
她寧愿一個朋友都沒有，也不希望這些人，總是追著她，叫她小啞巴，嘻嘻哈哈圍著她，欺負她。
有些事情就是不可原諒的，他們對她心理上造成的傷害，他們自己沒有感受過，那是什么滋味。
她不想接受他們的道歉。
陸梟看到喻菀的眼眶周圍，紅了一圈，但是她沒有哭，而是在努力忍著。
倔強的樣子，依稀有些眼熟。
陸梟好像明白了什么，喻菀要的不是道歉，道歉能有什么用呢？
陸梟深諳其中的道理，有時候即便你給了對方寬恕和憐憫，對方也不一定會感激你。
比如，現在這兩個孩子，他們嘴上雖然給喻菀道歉了，但是心里，必然還是不服氣。
大人確實應該對孩子寬容一點兒，但是孩子不一定需要對孩子寬容。
尤其是，喻菀明顯處于劣勢，她是弱者，弱者為什么要寬容咄咄逼人的強勢的一方？
而且，他大概要讓他們長個記性，讓他們知道，欺負喻菀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們往后才能乖乖的！
陸梟盯著喻菀看了幾眼，忽然，又把兩個小男孩的后領提住了，強迫他們面前對面站著。
然后，從地上拾起了，和剛才他們用來砸喻菀的差不多大的兩塊石頭，分別塞到了他們手里。
“你，轉過身。你，用手上的這塊石頭，砸他的后背。”陸梟語氣冰冷地，吩咐著兩個孩子。
“我不……”
“那你們剛才為什么要砸喻菀？既然做錯了事，就得承擔后果！”陸梟對這兩個熊孩子的耐性，已經快到極致了。
兩個孩子這才真正知道，自己錯了，不應該像剛才那么對待喻菀。
這么大的石頭砸在身上，肯定會很痛。
膽小的那個，終于沒忍住，嚶嚶小聲哭了起來。
“喻菀被你們砸了兩下都沒哭，你們算什么男人？”陸梟毫不留情道，“快點兒！馬上遲到了！”
喻菀在看到，面前這兩個男生，互相砸石頭的瞬間，明顯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
陸梟放他們走的時候，喻菀看著他們一溜煙逃走的樣子，忽然撇了下嘴角。
陸梟走到她面前，蹲下去，掀開她后背的衣服看了一眼。
夏天，衣服穿得少，又正好是砸在了蝴蝶骨那邊的位置上，被砸的地方一片通紅。
“骨頭痛不痛？”陸梟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放下了她的衣服，伸手輕輕按了下她那邊的骨頭，低聲問她。
“不痛。”喻菀說完了這兩個字，忽然控制不住地，抽泣了一聲。
這么小的孩子，才九歲。
陸梟聽著她的哭聲，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
隨后，伸手將她抱了起來，道，“沒關系，先哭一會兒再說吧，遲到了也沒關系，我去學校給你們老師說明情況就行。”
喻菀哭得很隱忍，用兩只小手的掌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輕聲抽泣著。
哭了兩分鐘，忽然又抽抽搭搭地問陸梟，“叔，剛才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小孩子的是非觀，還沒有完全建立完善。
喻菀是很善良的孩子，所以覺得，雖然出了心里這口氣，但讓他們互相砸石頭，好像是不對的。
但陸梟覺得，喻菀不能再這么受欺負下去了。
他沒有想到，那么小的那些孩子，就懂得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辦法，最惡毒的話，去傷害一個什么都沒做錯的小女孩。
那些傷害喻菀的孩子，本質已經壞了，不值得同情。
這讓他憤怒的同時，又十分心痛。
他盯著喻菀清澈無暇的一雙眼睛，她瞳仁漆黑的，一眼望不到底，干凈得純粹。
考慮了幾秒，才輕聲回道，“叔給你說個小故事。”
“你知不知道，每個人，心里都住著一個小惡魔，和一個小天使？小天使在別人善待它的主人的時候，會出現，小惡魔，只會在它的主人需要維護的時候出現。”
“當別人對它們的主人特別好的時候，小惡魔就在睡覺，它很安心，輕易不會被驚醒。”
“但當別人對它們的主人不好的時候，小天使很傷心，就會跑去向小惡魔求救。”“這個小惡魔，就是剛才的喻菀，她是為了保護自己，她沒有開口求情，不代表她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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