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曉風雖然讀過私塾認得字,但這類排兵布陣的竹簡,無人點撥單靠自學,對他來說還是比較費力的,前些日子讀那幾卷,遇到難處,總可以記下來,等白狐貍兄妹來了竹林,再找他們問上一問。
公狐貍不常來,每次來都是一個理由:找神君喝酒。但那只半耳母狐貍隔三差五就能見到,雖然論道行也有好幾百年,但依然是小姑娘心思,雖然每回都說是找他來玩的,但目光總是望著波濤滾滾的黃潮,沒幾刻鐘會停留在他身上。
“狐帝之女白九櫻思慕應龍神君!
這在青丘,已經算是公開的秘密,戚曉風很多次去青丘的集市采購蔬果,總會從大小狐仙嘴里聽到這類談資,所以他每次從母狐貍凝望黃潮的目光中讀出失望落寞時,都會有種想要嘆氣的沖動。
應龍神君是一塊石頭,應龍神君是沒有心的。
在這小姑娘這里,這無疑是不爭的事實,只是每每看到神君對那只青鳥的寵溺和溫柔,戚曉風都覺得神君是有心的,只是神君的心,不在白九櫻這只母狐貍身上罷了。
“龍哥哥什么時候上來?”
紫絳衣的女子坐在大石頭邊緣,凝望著黃潮方向,目光說不出的落寞。
“你沒有哨子?”戚曉風問了句,“就是你哥哥每次送酒吹的那個,神君聽到哨聲不都會浮上來嗎?”
小姑娘搖頭,“那個哨子不是神君給的,是我哥哥自己做的,神君是和他關系好,知道他會帶酒來,聽到哨聲才樂意浮上來。我哥哥平時無聊就喜歡做這些東西來玩,你沒來這里前,還為神君做過一只竹簫,聽說神君吹簫很好聽,只是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四海八荒的大小神仙,就再沒聽他吹過了……”
戚曉風不會自討沒趣問那只竹簫去了哪里,他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和小姑娘縫制的白袍一樣,被神君沉進了黃潮的某個地方,至于神君再也不吹簫的事兒他也有聽過,以前在凡間的時候,聽到的有好幾個版本,有的版本說是逐鹿之戰,他將自己的簫和兵器一起葬了,發誓此生不再隨意涉足疆場,有的版本卻說是為了女人,至于這個女人是誰,流言不盡相同。
戚曉風在青丘的集市閑逛的時候,倒是聽一個小仙說過,說曾經應龍神君對黃帝之女女魃癡情一片,每每幽會,總是女魃撫琴神君吹簫,后來女魃一死,神君也沒了繼續吹奏的雅興,干脆就把玉簫和兵器一起葬了。
他更加相信小仙的說法,畢竟一晃幾千載的光陰,應龍神君身上累積的情債罄竹難書,卻到底,只有和女魃的一個兒子……
難以想象這個兒子在神君生命中的重量,只是世事難測,估計誰也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兒子會成為九重天上高高在上的天君,和神君的父子關系,也會僵化到這個境地。
戚曉風沒把小仙的話告知白九櫻,這是惻隱之心在作怪,但他陪著半耳白狐坐在大石頭邊上的時候,直覺告訴他半耳白狐其實是知道這些的,想來也是,青丘這樣一個閑言碎語傳的特別快的地方,有什么是狐帝的女兒聽不到的。
半耳白狐每次來,除了幫他掃清竹簡上的難題外,總會跟他說很多很多,大多都沒什么意義,都是女孩子傾訴的話。這讓戚曉風有些不習慣,因為他在凡人村落的時候,還沒有女孩子對他傾訴過,所以當母狐貍說到情動黯然神傷,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任由她顯了本身,化作一只白色的小狐貍窩在他懷里哭得唏噓。
白九櫻哭的時候戚曉風發現了一件事情,他發現母狐貍的哭聲會干擾他的心緒,他在她的抽泣中很容易六神無主,這是非常不好的事情,從小到大的經歷讓他認定只有強大才能有機會存活下去,所以這瞬間的脆弱,讓戚曉風沒來由心煩意亂,煩到至極的時候,他盯著窩在他懷里的母狐貍,瞬間激起殺心,然而從來沒有一次能痛下殺手。
這種改變讓他無所適從,更多的,卻是困惑不解……
晃神的工夫,再讀已經不知看到第幾行,神君說“兵者詭道也”,竹簡上記載的永遠是死的,活學活用才是根本。戚曉風理解神君的意思,他雖沒有凡間征戰的經驗,但以前村里有個老先生,聽說年輕時參軍,立過戰功也封了將,后來官做到很高的位置,有一年卻不知道得罪了哪個大員,被貶到關外做了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地方官,沒做幾年辭官回鄉,村里人問他,談的都是戰場殺敵的事,戚曉風年紀很小的時候很喜歡聽他講故事,只是每次都說到他立功成將,接下諸事,他卻不愿多說。
“官場和戰場……有區別么……”
戚曉風有一次問過神君這個問題,他記得神君當時淡淡瞥了他一眼,唇角的笑容有些奇怪。
“區別是不小的……”半晌神君才道,“戰場可以把人變成禽獸,官場,則可以把人變得禽獸不如。”
戚曉風聽的似懂非懂,直到今天,也琢磨不透“禽獸不如”是什么意思?“是比神君的那只青鳥還不如嗎”?這個比方他想說,也知道不能說,說了神君一定生氣,因為他從來沒有把那只青鳥當畜生看過,戚曉風掂量了一下自個的斤兩,還是沒膽兒把這個比方說出去。
打心里來說,他對做官沒興趣,對征戰也沒什么興趣,讀這些兵法,也只是償還應龍神君的救命之恩罷了。其實翻閱那些竹簡的時候,戚曉風也懷疑過神君讓他讀這些,是不是打算有朝一日帶他上戰場,他不知神君為何如此打算,也沒想過,屆時自己會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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