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少宇有些痛恨妖怪野仙的不羈,就像小鳥上一句說著不埋汰,下一句卻又不自覺挖苦擠兌。大巫復生的事攪得他腦仁脹痛思緒亂如麻,他揉著太陽穴自顧頭疼的時候,小鳥伸手,體諒幫他揉揉,一股暖流直達心底,卻還是壓不住心中焦躁。
“阿臣,你說他想做什么?”寒少宇道,“他假死這么久就是為了不讓君上再纏他,就是為了同世上的紛擾劃清界限,他明明已經成功了,可又在這時候露面”
“你心里有結,結不在大巫。”小鳥答,“這世上的事,牽涉紛擾說不清楚,其實從我在長白跟你提了出山統兵的事,你心里就有個結,后來你兄長歸還虎符,后來從黃泉之下重啟瀝膽,再到如今你從兔子口里得知大巫出世的消息,你心里就有個結,對出山這件事情,你怕,所以擔憂,對不對?”
“我沒有說出山統兵。”
兔子喜歡黑暗幽閉的環境,寒嘯天撥給他的房間朝南,本來采光極好,卻被拉了一道簾子,此時屋里黑乎乎的,連著寒少宇的心境也是幽暗。
“大家都沒有說出山統兵。”小鳥道,“是你怕了,你覺得最近所有的一切,冥冥中似乎都在向你影射讓你出山統兵”
“難道不是?”
小鳥搖頭不語,下一刻,手被一只溫暖的手掌覆上,所有的焦躁歸于沉靜
“他這么神的話,說不定還會再出現的。”兔子笑得人畜無害,“難怪他那時候要同我說那句,我還想什么叫同我同我相關的人有些淺薄的緣分,原來是你,那他真是形容的含蓄了,你同他之間哪里是淺薄緣分,明明是極深的羈絆。”
小鳥目光暗了一下,寒少宇假咳數聲,“羈絆這個詞兒不能亂用,我跟你師父是羈絆,跟旁人是緣分,哎!你剛剛說到哪兒了,動兵是神界大事,如果半個月都沒有風聲傳出,那就是灌口二郎叮囑帝君和玉帝不要走漏消息,按此推測,他定是想趁九黎大亂之際來一場奇襲。”
“不錯!”兔子贊了句,“你果然還是寶刀不老的白戰神。”
寒少宇聽他這么說覺得特別有深意特別刺耳,或許小鳥說的真不錯,自長白山小鳥有口無心提了出山統兵之事,他心里就有個結,過了這么些天,這個結并沒有消失,反而逐漸有潰爛流膿的趨勢。
察覺到這點,寒少宇緊了緊拳頭,覆上他手的手也攢了攢,將他握得更緊。
兔子繼續說下去。
他提了那要求,那倆武神果然露出難為之色,辛環便說“這件事是機密不能同外人說道,既然先生不愿救治,那我們還是離開吧”,陶榮卻說“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天庭的機密是機密,難道你的命就不是命嗎?我看先生問這個是好奇,咱們就當講故事同他說道說道,涉及很機密的事情不說不就完了”?
兔子剛剛還對陶榮心有芥蒂,因這廝剛一進來就言語冒犯,后來更要舉锏打他,但此時聽他這么說,又覺得這是個活得頗通透的神仙,但那辛環還是顧慮很多,說什么他死事若是這件事走漏消息回頭讓玉帝知道了,卻會連累兄弟。陶榮當即罵他自飛升便變得磨磨唧唧,又提及當年四兄弟結義,說初衷只是世道昏暗活不下去了才落草,后效忠聞太師,也是感念太師知遇之恩,再后來戰死卻被姜尚老兒一紙榜文封神上天,雖身死卻享了莫大的殊榮,這么些年安穩,沒干什么正事兒還日日在天庭受旁人的窩囊氣,還要為守什么狗屁機密搭上性命就太不劃算了,還不如說出來讓郎中好好診病,多活幾年,沒準還能看到神界天條崩壞的那天。
其實天庭的神仙大多都對天條不滿,尤其是那條“滅神欲”,女仙還好一些,畢竟天庭管束的神仙是凡人修仙上界居多,凡間的法度本就對女子嚴苛,女子修仙上界成了女仙,那樣的天條也不覺得有什么,而楊戩那個妹妹三圣母就和她母親相似,是幾百年才出一個的奇行種。但對那些男仙
咳咳,怎“煎熬”兩字能夠形容他們的處境,在凡界時,家中稍有銀錢權勢的便可以娶妻納妾三妻四妾,而得道飛升,茫茫九重皚皚云巔,三千神境,卻連個老婆都沒有,更該死的是飛升并不能舍掉欲念,得道也斷不了情根。
所以陶榮當時說那番話是勸辛環舍了道義,也是替天庭的廣大難兄難弟道出心聲,不過寒少宇一點兒也不同情那些受管束斷欲念的男仙,反正天條壓在他們頭上,有膽兒的照樣下界偷吃,玉帝就是帶頭偷吃的貨,而有怨念的也只有這些又不敢偷吃,又舍不得切了孽根的神仙罷了。
反正辛環也是被陶榮勸動了,就在兔子那家藥鋪里說了肋下傷口來源。的確如同寒少宇猜測,九黎內斗的消息剛傳到玉帝和帝君耳朵里,那急功近利的灌口二郎便蠢蠢欲動。玉帝當時還在凌霄寶殿邀宴款待帝君商議九黎內斗這件事,楊戩的一封書信便由親侍送到案上,玉帝雖然對當年自己的妹妹私逃下界下嫁楊姓凡人不滿,之后也遷怒于楊戩這個外甥,但楊戩正式封神,武力超凡能力出眾,又同自己是血親,時間長了還是倚重的。
所以當即拆了書信,草草看了一遍,躊躇不決,遞于帝君,帝君一看覺得不妥,便說九黎如今雖然分裂內斗,但苗疆腹地,即使神界耳目駕云一日千里通秉,難保消息還是滯后,再說四海荒休戰幾千年,重新開始演兵不過數月,數月的時間天工府的工匠再怎么日夜不休趕工,制作的兵器盔甲也數量有限,根本無法裝備所有士卒。
“可是二郎說的也不無道理,九黎蚩方發難,諸公子內斗是奇襲良機,錯過這一茬,以后怕是沒了這樣好的機會,再說那些四海荒備戰的神族士卒,不是本就自備了盔甲刀劍甚至坐騎馬匹,那天工府打造好的,只要補齊不足不就可以了,又為何非要統一裝備呢?”
帝君沒有說話,如今雖然四海荒同天庭的天兵合兵一處,可神族凋落,統帥和幾個重要的將軍職位均由天庭的武神擔任,繼鳳熙卸任回西荒陪妻待產,四海荒的能提到臺面上的大將便只剩狐帝夫婦,狐帝那兩個兒子,以及昆侖的青鸞,青鸞雖然也算神族后裔,細論卻是跟西王母討來借用的人。有名聲的小將倒是很多,狐帝那個獨女,黃龍新收的那個半狐徒弟,黃龍撿回南郊養的孫兒云藏,還有其他數十名小將,可年輕任性,缺乏歷練,雖有些才能,在營中卻是說不上話的。
帝君面上無光,軍事大權又都在楊戩和幾個天庭武神手中,遇到這類決策問題,玉帝問他也只是過個場子,最后怎么做,卻同他的意見沒有半分干系。帝君不想拿將士性命開玩笑,也只能勸玉帝多思慮,勸他打一道圣旨給灌口二郎,讓他適時決斷,從長計議,不要急于進兵。
“但玉帝這舅舅是個小心眼,灌口二郎那外甥是個自大狂,這一對搭伙要做什么,豈是旁人意見能夠左右?”兔子喝了口茶一臉惋惜,“所以數日之后,一場突襲鎩羽而歸,作為統帥的灌口二郎被打折了一條臂膀,幾個大武神更慘,被活捉的被活捉,還有兩個被砍掉了腦袋,被俘的兵卒更是數不勝數,那個辛環就是撿了條命,九黎兵陣飛出鐵爪來抓他,其中一支剛好抓到他肋下,眼看他就要被拖入敵軍陣營,楊二郎那條哮天犬卻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一口咬斷鐵爪繩索,救了他一條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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