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哥哥”
梅若看著面前的人,鼻子有些發酸,心里卻釋然了。
就算他心里有另外一個女人,他對她也是足夠好的。他大她歲,總不能奢望在她之前他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吧。
再說了,那個叫安冉的女人已經嫁人,而且都不在國內,有什么好擔心的?
見她眼圈紅了,趙篤只以為她是因為感動、因為自己的家境。他其實是有疑惑的,郝家雖不能跟趙家、季家比,可在普通老百姓中不算差的,畢竟,郝鑫在那么多年,家里也沒什么經濟負擔,就算重男輕女,也不該對女兒這么摳吧?
這樣的父母,還是少見!
再往下想,趙篤越發覺得郝父這人不好捉摸。由于自己的母親和郝父是同鄉,他還算了解郝父老家的情況。
別看郝鑫在市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在老家卻很有臉面,一來是因為,在當地農村人眼里,能留在,能一輩子吃“皇糧”,是很出息的事二來,郝鑫對老家人的確很照顧,有同鄉來市打工、做生意,他都會盡力幫忙。
這樣一個仗義的大男人,怎么偏偏對自己的女兒不待見呢?
這么想著,趙篤越發心疼面前的人兒。不過,他沒說什么,只若無其事地攬過她,盡可能輕松地說:“走吧,去找個地吃午飯,順便歇會。”
兩樁婚事,忙壞了三家人。
當然,相對來說郝家是最閑、也最得益的。當地習俗,訂婚的時候,女方只要給準新郎買幾套衣服就行,男方卻得給女方家一筆不菲的彩禮,還得張羅訂婚宴的事。所以,那些知道郝鑫重男輕女的人都紛紛覺的:他這回算是賺大發了,養了十七年的“賠錢貨”終于賣出了好價錢。
趙家是最忙的,一娶一嫁,又要送彩禮,又要收彩禮,雖說不賠不賺,可到底折騰其實還是賺的。明面上,季家給趙家的彩禮錢、跟趙家給郝家的差不多,但暗里的首飾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郭鳳英為了趙敏這個如意兒媳,可真是下足了本錢的。
對這兩樁親事,在外人看來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好姻緣,不過,趙、季、郝三家的人卻是有喜有憂。四個年輕人就不說了,只說長輩:最高興的當屬郝父和季母,一個得償所愿,一個如愿以償。
郝母原本有點過意不去,不過,看著一貫在她面前目中無人的趙母,她也就沒半點心理負擔了。
趙母是半喜半憂,喜的是女兒有了好歸屬,憂的是對未來兒媳的不甚如意。不過,她想著現在只是訂婚,將來的事還說不準,也就放心了。訂婚有什么,將來兒子有了更合適的人照樣可以退婚,不過損失一筆彩禮錢而已退婚對女方來說很丟人,可對男人無所謂。
當然,這些話她不會當著丈夫、兒子的面說的。
季父和郭老爺子是一樣的心情,既惋惜,又擔憂,唯獨沒半分喜慶。只是,事已至此,兩人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順著季母的意。
訂婚宴定在臘月二十六,兩對準新人一起。
由于四位準新人有三位都未成年,又臨近春節,在趙父和季父的堅持下,訂婚宴的規格還算簡單。不過,低調歸低調,有郝父和季母在,該邀請的親朋好友一個沒落。
郝鑫的老家在山區農村,距市一百多公里,往年的這個時候,他已經拖家帶口的回老家過年了。今年反了過來,得知郝家嫁女,老家的親戚都趕來慶賀。幾十號人,包了輛車,一大早就到了。
郝鑫一改平日的陰沉,熱忱地招呼大家。只是,郝家那十幾平米的兩居室,哪容得下這么多人,于是,他領著部分人去賓館歇腳了。
留在郝家的多是婦孺,由郝母張羅著招待。郝母宋春艷和丈夫同鄉,老家就在隔壁村,所以親戚之間都很熟。
家里擠滿了人,就連梅若的床上都坐滿了這個表姑、那個堂嫂什么的。梅若回老家不多,很多親戚并不熟,因此一邊迫不及待地等著趙篤的電話,一邊有些尷尬地陪著說話。
“暑假就畢業了吧?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那個還早,還沒想那么遠”
“哎呀,怎么遠了?畢了業就趕緊結吧,你爸三十好幾才生你,早點結婚,也好讓他們早點抱外孫。你看你大伯,孫子都上初中了。”
“額我還沒滿二十,怎么也得大學畢業才考慮這事。”
“還要上大學啊?女孩子沒必要念那么多書,反正都有婆家了。”
“”
漸漸地,話題聚焦在趙母于靜秋身上,梅若完全插不上嘴了。
一位堂姑抱怨:“怎么說她也是咱村出來的,她家那么大的別墅,都沒一句請大伙去坐坐的話!”
另一位中年大嫂酸溜溜地說:“人家命好,嫁的好唄。”
“命好?要我說是白眼狼。想當初她上學那會,她家多艱難啊,大伙幫了多少忙啊!尤其是阿鑫,幫她家干地里活,供她上衛校,就連她媽出去的時候,也是咱們阿鑫大老遠的從請假回來張羅。結果呢,她衛校一畢業就”
“你們就少說幾句吧,都什么年頭的事還拿出來說。以人家現在的家世,肯娶梅若過門也算記了當年的情。”
“”
梅若向來討厭這種背地里的嚼舌,只是,聽著聽著,她心里漸生疑竇。
父親和趙伯母同村,她是知道的,不過,趙母在老家早就沒有血緣近的親戚了,這些年也極少回去,所以她并不知道趙母和父親的關系聽這位堂姑的意思,兩人曾經關系匪淺?
她突然想起父親喝醉時喊的那句“二丫”,忍不住問:“大姑,趙伯母有小名嗎?”
“小名?”那位堂姑想了想,“哦,我想起來了,小時候都管她叫二丫。不過,大了之后,她嫌小名難聽,都不讓人叫,別人叫小名她都不應聲”
聽到“二丫”兩字時,梅若腦子里轟的一下,后面的話再也聽不進去。
訂婚宴設在中午,在離隨園小區不遠的一家五星級酒店。
距宴會還有兩小時,梅若和趙敏已經到了酒店的化妝間,成了化妝師們擺布的木偶。
“梅若,你緊張嗎?”
做發型的時候,趙敏端著腦袋、斜著眼珠看著鏡子里的梅若,眼底有緊張不安,也有興奮和期待。
神游中的梅若終于眨了眨眼,說:“還好吧”
這話倒不假,她腦子里全是父親與趙母的事,沒顧得上緊張或羞赧。
“怎么可能?我覺得心跳好快。”
“呵呵”
沒心思接話的梅若干笑了兩下。
趙敏:“你別只顧著傻樂啊,我們說說話吧。”
“說什么?”
“說什么都行。”
“哦”
“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樣,不會因為能嫁給我哥就高興傻了吧?”
“”
“哎,你倒是陪我說說話呀!要不是你和我哥的事,我媽也不會匆匆忙忙地應下郭阿姨,這么早就把我和文軒的事也定了。”
提到季文軒,梅若想起那晚他悲憤離開的情景,不免有些怔忪。她隨即安慰自己:就算文軒曾對她有意,可對敏敏也有情的。既然他答應和敏敏訂婚,說明已經擺正了感情。
做發型,定妝,然后換禮服。兩人剛妝扮好,趙母和郝母來了。
兩人雖是同鄉,其實沒什么交情。于靜秋是瞧不上宋春艷,覺得她配不上郝鑫長的難看也就罷了,也不上班賺錢,成天只知道打牌,比她這個夫人還舒坦宋春艷則是敢恨不敢言,滿心的嫉妒、怨憤只能放在心里。
“都換好了?敏敏今天真漂亮!”
恨歸恨,宋春艷的這句恭維倒是真心實意。而且,她今天似乎心情很不錯,就連之前的些許于心不忍也消失無影了。
相比之下,于靜秋心情一般。她打量了一下盛裝下的梅若,沒好意思夸自己的女兒,又不情愿夸梅若,索性沒出聲。倒是趙敏高興地回了一句:“謝謝郝阿姨。梅若也很漂亮啊。”
自兩位母親進來,梅若的目光一直在兩人臉上打轉。她很早前就知道自己的母親嫉恨趙母,如今才知道緣由。心疼母親的同時,她越加明白,為什么父親要千方百計地讓她嫁入趙家是一種補償心態吧:就算當年沒做成夫妻,如今也要做親家。
無論如何,她希望自己和趙篤的定親,能讓父母放下對趙母的情怨,也希望長輩之間的感情糾葛不會影響她和趙篤的將來。
時間差不多了,在宴會廳招呼賓客的趙篤和季文軒來接各自的未婚妻。
趙篤拒絕任何化妝、做發型,只象征性地穿了身深色西裝。即便這樣,天生氣場強大的他也足以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
季文軒從發型到燕尾服,都是季母一手包辦的,本就帥氣俊美的他看上去成熟了幾分。
四人的出場,讓宴會廳的賓客眼前一亮,原本對趙、季、郝三家給未成年兒女辦訂婚宴有非議的人也都心悅誠服了。這樣的俊男美女,這樣的天作之合,不早點定下來才可惜呢。
尤其是,得知季文軒和趙敏這對佳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梅若也只比兩人小一天,在場的賓客越發稱奇,無不覺得是天賜良緣。
現場氣氛很活躍。不過,礙于趙篤的強大氣場,主持人沒敢拿他和梅若當猴耍,除了新郎送新娘訂婚鉆戒的儀式,其余的話題和即興活動都聚焦在季文軒和趙敏身上這不僅是趙母和季母最樂見的,也是梅若樂意的。她巴不得和趙篤一起隱身在氣氛高漲的宴席中。
受現場氣氛感染,梅若沒再想東想西,只是,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自己的父親和趙母時,總免不了多看幾眼。心里已經有底,所以梅若不難發現:父親的目光總有意無意地落在趙母身上,眼底波瀾暗涌,愛恨交加
“在想什么?”
搭在膝蓋上的手被一只溫熱的大手包住,回過神的梅若扭頭看向趙篤。后者又問,“怎么了?你今天好像魂不守舍?”
“沒有啦,就是覺得一切都不可思議,讓人覺得像做夢。”包括父親與趙母的事。
趙篤剛才不過隨口一問,并也多想。畢竟,這樣的日子,沒幾個人能跟平時一樣。他捏了捏她的手,開玩笑地說:“是嗎?你以前就算發呆、流口水都對著我的,現在怎么都不看我了?難道真如有人說的,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喧鬧之中,這樣的曖昧話倒不擔心被人聽去。實際上,梅若也顧不得擔心這個,只耳根發燙、語無倫次地說:“我不是我沒有!趙哥哥,我會珍惜我們之間”
趙篤看著她著急的樣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頭,“這可是你說的!”
“嗯!”梅若使勁點頭,隨即,她定定地看著趙篤,欲言又止。
對上她期待的、不安的眼神,趙篤猜到她想說什么,也知道她期待什么。他什么都沒說,只回以她堅定的目光,同時握緊了她的手。
宴會廳里,喜慶和喧鬧仍在繼續,主席臺下的兩位準新人卻你看我、我看你,許久不動。
與此同時,祝允明木樁似的站在酒店門口的噴泉池邊。
終于,他攥了攥凍的沒知覺的手,準備離開。剛要轉身,見一中年男子一邊從酒店往外走、一邊接電話。
認出來人正是梅若的父親,祝允明又站住了。
半年后。
傍晚,炙烤的一天的太陽被晚霞托著,掛在天邊。晚風終于送來一絲涼意,讓飽受酷暑折磨的人們稍稍閉合了毛孔。
市公墓陵園,一座較新的墓碑前,趙敏含淚跪坐在地,季文軒和梅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著。
“順利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應該高興才對。”
“是啊,伯父泉下有知,一定會為你高興、為你驕傲的。你要是把眼睛哭紅了,回去之后伯母又得觸景傷情了。”
“”
終于,趙敏平靜了下來,吸了吸鼻子說:“爸,你放心,我和哥哥會照顧好媽媽的。哥過幾天回來,到時接我和媽一起去b市”
她說完,站起身來,轉頭對季文軒和梅若說:“你們也跟我爸說幾句吧。”
一個準兒媳,一個是未來女婿,是得說些什么。
季文軒余光瞟了梅若一眼,先上前說道:“趙伯伯,我是季文軒。您放心,我會照顧好敏敏的。”
輪到梅若,她只在心里默默地說了幾句。然后,三人沿著斜坡,往陵園門口的停車場走去。
“敏敏,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去趟書店。”
來到季家的車子跟前,梅若突然說道。
趙敏看了看天,“這個時候去書店?”
“嗯,這里順道。我想買本色彩教學方面的書。”
為了打消趙敏的疑慮,梅若說的很具體,不過,這反倒讓前者更不解了,“過幾天就去b市了,干嘛不等去了再買?在這買了,到時還得托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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