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臉色更冷,喝道:“不許胡說!到了外面,更不許胡言亂語!”
“呵,見了外人,我才不會多說半個字……只是叔父,我慕容家這樣隱忍,到了什么時候才是了局?”
“總有結(jié)束的時候……”慕容垂喃喃低語,沉默片刻,又問道:
“沖兒,你帶回的人,是什么來歷?”
慕容沖臉色微微一變:“一個逃兵,和他的妹妹,沒什么要緊。只是十分悍勇,我慕容家正是用人之時,多一個驍將也是好的。”
“嗯,你喜歡就好。”慕容垂的目光閃爍,隨口道:
“陛下思念你,要召你回去,明日我們就回長安。”
慕容沖臉色霎時變得鐵青,咬緊了牙:“那個賊子……我死也不去!”
在上空,廖殘生默默地垂下眼瞼。
他已經(jīng)明白,這兩個人在爭執(zhí)些什么了。
據(jù)史書所載,慕容沖固然是未來的西燕皇帝,可是在成年之前,他卻是前秦天王苻堅(jiān)的**!
這當(dāng)然是被逼的。他父親是大燕國皇帝,死后讓他哥哥繼承了帝位,他自己也是大燕最高貴的皇族,對于普通鮮卑族人來說,簡直就是高高在上的天上人了。
不過幾歲年紀(jì),就被封為大司馬,名義上掌管大燕所有的軍隊(duì),地位之高,幾無人可比。
只因前秦軍力強(qiáng)橫,滅亡了燕國,高貴皇子就被抓去長安,逼著當(dāng)了**,飽受恥辱。
史書上早已寫明,他十一周歲時就國破家亡,淪為苻堅(jiān)的**,被逼著在床上伺候苻堅(jiān),對于天潢貴胄、驕傲至極的大燕皇子來說,還不如死了更爽利些。
后來大臣王猛勸諫,苻堅(jiān)也覺得玩夠了,才放了他出宮,還封了他一個太守的官職。可惜鮮卑貴人早已身殘志堅(jiān),足以讓人灑一掬同情之淚。
確是如此,此時屋中的慕容沖早已是心靈破碎,只剩下滅亡前秦之志,支持他活到現(xiàn)在。
但人總有崩潰的時候,當(dāng)悲憤襲來,情感脆弱,他忍耐不住地從自己任職太守的城市逃出,流浪在荒郊野外,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會被追來的士兵帶回去,繼續(xù)做他的太守。
可是遇到了廖殘生,心神激蕩下竟跟著他一路南行,逃往東晉,卻終究還是逃不過家族的追索,在路上被叔父和堂兄弟率軍攔住。
叔父慕容垂如此逼迫,不過就是想讓他回去陪伴苻堅(jiān),再受那恥辱,這又如何能忍?
想到悲憤處,慕容沖緊握酒壺,眼泛血絲,恨不得將酒壺擲出去,砸叔父一個滿臉開花。
慕容垂抬起眼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宛如有強(qiáng)大的威壓當(dāng)頭壓下,慕容沖立即渾身冷汗冒出,酒壺緩緩放下,再不敢起一絲突襲之念。
叔父的悍猛,他從小就知道。能從萬軍廝殺的戰(zhàn)場上從容帶兵斬殺一個個敵軍的當(dāng)世英豪,在還活著的慕容家人中,毫無疑問是最強(qiáng)者。
他親眼見過叔父殺過一個個的敵人和部下,輕描淡寫,一言決人生死,讓他羨慕崇拜,只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如此肆意殺滅仇敵,血洗長安……
“沖兒,你要想報仇,就更要跟我回去。不然我慕容家必有大難,將來還有什么報仇的機(jī)會?”
慕容垂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一股悶氣郁結(jié)在咽喉,慕容沖用力扭過頭去,恨得眼淚幾乎要流出來。
“叔父,你再說這話,我就走了!”
他用力撐住幾案,站起身,搖搖晃晃就走向房門。
在他身后,一個聲音悠然響起:
“你帶來的那兩個人,是南邊來的奸細(xì),就殺了吧。”
廖殘生微微一震,果然自己有殺身之禍,今夜要是逃不出去,只怕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在他視線中,走到門前的慕容沖卻是明顯地渾身震動,霍然轉(zhuǎn)身,怒視著叔父,眼中幾欲噴出火來。
慕容垂冷峻的臉龐上,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漠然與他對視,沉聲道:
“不要說他們不是奸細(xì)的話……就算是逃兵,也該殺了以正軍紀(jì)。”
在他對面,美少年緊緊咬住嘴唇,燭光下,一縷鮮血從朱紅嘴唇上流淌下來。
對他怒視半晌,慕容沖用力咽下血水,嘶聲道:
“我跟你回長安……帶著他們一起去!”
他轉(zhuǎn)過身,踉踉蹌蹌地出門,沖進(jìn)了寒冷的黑暗之中。
幾名士兵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也不知是在負(fù)責(zé)保護(hù),還是在兼職監(jiān)視。
在他身后,慕容垂?fàn)T下獨(dú)坐,默然半晌,最終還是斟滿酒杯,仰頭灌了下去。
屋頂上,廖殘生壓抑著心神激蕩,在黑暗中悄悄挪動,想要尋機(jī)離開。
雖然聽著他們的對話,自己的命算是暫時保住了,但終究還是命操人手,不如早點(diǎn)逃離為好。
他四下觀望,尋找著逃離的道路,卻不知道,他的身影已經(jīng)落到了別人的眼中。
遠(yuǎn)處一座小樓上,面容陰沉的慕容麟獨(dú)立窗前,望著窗外的繁星,默然無言。
在他身后,房間里沒有一盞燈火,他整個人融入在夜色里,就像一條隱匿身形的毒蛇。
仰頭望著星星,不自覺地就想起母親。
從小的時候,他就愛伏在母親懷里看星星,聽著母親唱著鮮卑民謠,溫柔地哄著他睡覺。
那時候,他的父親是大燕國皇帝的親弟弟,被封為吳王,是最尊貴的王爵,在先皇死后,又和伯父慕容恪一起掌管軍政,權(quán)勢滔天。
母親出身低微,一向被人輕賤;他作為不受父親寵愛的庶子,從小就飽經(jīng)人情冷暖,看慣了白眼。
有時候,他也在想,同樣是父親的骨血,為什么哥哥們都可以鮮衣怒馬,身邊跟著大批隨從,肆意縱馬游獵,快活逍遙。
而他只能縮在暗處,不被家族重視,還要受家奴欺凌。
哥哥和他們的母親地位高貴,身邊的親信家奴總是有意無意地排斥他們,在各個方面刁難、欺壓。每當(dāng)看到母親被人欺辱,恨意就會從心底涌起,漸漸積累起來,最終化為仇恨滿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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