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也巧,正欲回頭沒回頭,卡子外一串裝滿泥藕的板車拉過來了。守卡人走出小屋看看,都是熟人,打了幾聲招呼,含笑上前,到車上抽了幾條肥壯的鮮藕,便抬起升降桿,讓他們過去。
小蔣瞥見,又氣得要說什么,卻見跟車的一個中年人注意地看看他們四個人,問了守卡人一句話,得到回答,立刻滿面歡容,走過來親切地打招呼說:“到中歐旅游的?四位?”
萬時明見有轉機,一喜,連忙點頭,問:“您是……”
“我是接待站老陳呀!”對方笑呵呵地說。“你們有介紹信沒有?”
“啊,老陳!”萬時明大喜,“陳四狗?”
因為這個名字不好聽,音咬準了似乎不夠尊重,他有意學了外國人說中國話的生硬腔調,把四狗二字說成“希勾”。
不料對方會錯了意,還以為他真是在歐洲呆得太久,舌頭不會拐彎了,忙糾正道:“我的,陳四狗!不是稀溝!不細!”
朱品聲噗哧一聲笑出來,說:“還RB腔了!就叫陳大叔吧!給,這就是介紹信——樟樹蔸寧老伯寫給您的條子!”
陳四狗手上有泥,趕緊在衣襟上擦了兩擦,接了過去,一看就笑了,說:“原來是小安子的房東,我知道的。這也可以,到我家去吧,先弄頓飯吃!”
什么時候又出來個小安子了?看來安德森這撥人入鄉隨俗學得還挺快!
說到吃飯,年輕人們已經見識過他那個湫窄的小趴房,他又是早就離家在外,料想那鍋里閑積下的灰都有半寸了,地方又遠,很不愿再去光臨,便婉謝說:
“不用了,才吃過。卡子上人說,去往天公山得走山頂那邊,怎么回事兒?”
“是得從那兒過!”陳四狗點頭說,“這邊是通向四鄉的路,去不了。”
萬時明指著遠處田野中約略可見的那個牌坊說:“不就在那邊嗎?怎么去不了?”
陳四狗一笑,說:
“那呀!那是個終年不變的海市蜃樓,打老幾輩就豎在那兒了,可從來沒人走到過。你坐火箭也沖不到它跟前!那邊遠遠的山丘也不是天公山。要去,得走礦山!”
“走礦山?”四人吃了一驚,“鉆地底下去?”
“也可以算是鉆地底。不過路只能這么走。上面有個豎井,跟我來吧!”
返身走回山頂,人人累了一身臭汗,終于到了一處矗立在緩坡上的井架前。
只見頭頂上是一個大卷揚機,下面吊著個上下工人的大吊籠。這里也有人守著,過來照例問了兩句,便若無其事地抬起柵欄前的升降桿,讓他們進院上籠。
這籠子其實就是簡易電梯,只不過大些,而且粗陋難看。吊在頂上的鋼絲繩已經頗顯銹跡,油泥也都污黑,散發著一股濃重的工業設施氣息。
進去一看,空間倒不狹窄,四邊都有坐椅,還墊著棉墊,只是墊子都油膩骯臟,明顯幾年都沒換洗了。
陳四狗也感覺出他們的嫌厭,笑笑解釋說:
“沒辦法!這是口廢礦井,底下東西早采完了。原來要炸掉封閉,因為離居民區太近,就沒炸。近年發現它還是條外出通道,就交給海關的人管了。呶,就是管欄桿的那位。
“這里長年累月,別人也不來,也就是你們這樣去中歐的,偶爾來一批。”
“能去中歐就好!能去就好!”終于得到了確切說明,年輕人們這才放了心,兩眼灼灼,長出一口氣,拼命點頭。
一個確認,就讓四人如沐春風。
是呀,只要不是逗你玩,只要不會長久滯留在九二年的小鄉鎮,這就比什么都好!
心情一放松,大家臉上都露出笑意,再看這簡陋骯臟的地方,也不覺得忍受不了了。只不過幾分鐘的事情,還講究什么呢?
“到天公山由誰接待?”細心的朱品聲問向導。“還有幾站呀?”
“到那邊找北山香照寺的知客僧。法名叫做容虛。這里是他的名刺。”
陳四狗在懷里掏掏,摸出一張大紅帖子樣的小本本遞過來,打開一看,寫得就像張請帖,有名字有職銜,還百拜頓首什么的。他們從沒見過,不禁茫然。
陳四狗指點著解釋說:
“那邊封閉落后,還沒興送名片,用的還是這種老式名刺。那個知客和尚是寺里管交際的,由于要跟外界打交道,平常也用。他給了我幾張。
“你們看好:我的就是這外面的。他那張夾在里面,就是黃面的那個。我們俗人是百拜頓首,僧道人家就只寫著稽首問訊什么的。這都是老物件。”
萬時明拿來翻開里頁,抽出一看果然不錯,就遞回朱品聲手里說:“仔細收好了。大家都記著:上面寫的是香照寺!和尚叫容虛!”
他是防著萬一名帖掉了,憑記憶還能找著接待的地方。
“開動吧!”陳四狗顯然輕車熟路,向上頭開卷揚機的叫了一聲。上面人應了聲:“那都注意了!我開了,眼睛都閉了!下邊風大,別讓灰鉆進去!”
正要開動,忽聽院外有人高喊:“等等我!等等我!”然后便是沉重的腳步聲。
幾人伸頭一看,沖進院子來的竟然是那買古董的中年男人。
開卷揚機的不悅道:“說好了也不早來!就該把你拉在這兒!”
那男人氣喘吁吁,來不及回答,緊跨兩步鉆進吊籠,一臉黑汗地笑道:“急死我了!生怕你們跑了!”
眾人認識,就是他替他們四人出過餛飩錢,此時不好多問,都像熟人一樣朝他笑笑。
陳四狗竟然認得他,笑著問他:“老夏,你怎么到這兒來了?從沒見你來過。”
這位叫老夏的抬手抹了把汗,笑道:“不是打聽到有這條路,我能跑這么高,來這礦山頂上!都說下去了就通向那邊,是真的嗎?”
陳四狗笑道:“上面開吊籠的朋友你不都認識嗎?他說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不知道?”姓夏的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陳四狗笑著搖頭,神色自若,“有人帶條子要我來送,我就來了。至于那邊是哪邊,我可一點不清楚。”
“那邊——”姓夏的開了口,卻欲言又止。“應該跟這邊差不多吧!”
“嗯,差不多。是差不多吧。”陳四狗隨口敷衍。
看來兩人也只是一面之交。
于是四個年輕人也不說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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