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品聲聞言大驚。
天哪!沒有的說成有,這不是謊報軍功嗎?甚至再罪加一等:諱敗為勝,欺瞞朝廷!
老天爺!別的猶可,斬了孫濟這么大一件事,也能捏造?
那天消息傳來時,宮里宮外,簡直是萬眾歡騰!那現在呢?不但沒能除了首惡,反而喪師失地!京城里又會怎樣?皇帝又會怎樣?
完了!三個同伴這回完了!真完了!
她急得雙睛突出,兩眼失神,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屋里急速轉圈,頭腦里嗡嗡響,思緒一片混亂。
萬時明呀萬時明,你們搞的什么名堂!是有心還是無意呀?你們怎么這么笨呀!
天大一件事,怎么不搞清楚就瞎說呢?這下好了,混出個滿門抄斬的罪名了!還不趕緊撒腿就跑呀?趕快跑吧!跑吧!跑得越遠越快越好!
我的天!
哇,不對!糟糕!她心里咕咚又是一聲。就像是一腳踏空,人直直地掉進冰窟窿里去還有我呢!
現在事情一連串地來了,不光是你們要倒霉,連我也無處可逃,要往你們那兒跑路了!
還什么宮中女塾呀!稍晚一步,叫人逮著,直接就送敬事房了!也可能叫暴室,總之是進去容易出來難。想囫圇著出來,全看老天爺給不給恩典了。
火燒火燎,心亂如麻,說跑就得跑,真的沒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這也怨不得別人,她不是才說過自己和萬時明是夫妻嗎?不管真的假的,反正你自己承認的。
夫妻同體。只要萬時明一定罪,她朱大小姐就成了罪犯家屬就是不被一起拉上法場殺頭,也例當罰沒入宮,當洗衣婢、掃廁女。
到那地步,吃粗飯、刷馬桶,別說升格當上小老婆,就是皇帝偶然興起,拉你去侍一回寢,免你一天苦役,也已經如同登天一樣。
這一回,該輪到巴公公滿懷鄙夷地笑話自己了!
去你媽的!她恨恨地跺了一腳,沖進里屋,打開箱籠,把衣服首飾都擄成一包,系在背上,又去拿抽屜里的長簪,一左一右地插在發間。
這簪子是特制的,長而尖銳,既是頭飾,也是武器,可以當匕首用。
另外還有幾百兩銀子,是用剩的,她大部分打成了錢莊的銀票,還剩有少量散碎銀子,也都揣進了懷里。
最后是一件大氅,就是長披風,正反兩穿,是她專門向布莊定制的,里黑外白,各有妙用,她就隨手一折,挽在臂彎。
只有藥箱沒法拿。帶在身邊太顯眼,不帶又太可惜。
她想了想,救命的寶貝,無論如何不能丟,便毅然決定:冒個險吧!趁此人們還想不到她的時候,暫且逗留,捱到夜晚再走。一混出去就雇馬車,把藥箱寄托在劉侍郎家,之后再溜之乎也。
不料她動作快,消息傳得更快。就在她焦急地等待天黑時,街上和宮里都已大大騷動起來。
不分貴賤,人們都在奔走傳說,說李琨的大軍已經丟棄了蘆河以北土地,退保南岸,而孫濟的大軍乘勝追擊,已抵河邊,正準備搶渡南進。
新夏王朝的腹地即將狼煙四起了。
皇帝大發雷霆,恨不得把有關罪人全都抓來生吞活剝,連帶婦孺,一體治罪。然而軍情大為不妙,須得緊急應付,眼下他實在騰不出工夫去與無辜的人修怨。
朱品聲在他腦海里也只是一掠而過。
“這賤婢!”他恨恨地想,“不須老巴去與她開口,自己就要爬過來舔老子的靴子頭了!叫你狂的!”
朱品聲遠在養怡堂,哪知他這種歹毒心思,也用不著去猜測。等到天一擦黑,她便站起身,回顧四周,不免還有些小小的留戀剛收拾得舒心貼意,就又要放棄了!
不過,這也是她的宿命,誰叫自己是船長的女兒呢!
“同船出海人十五,能得生還只一人”
這不是小白那鬼家伙經常哼唱的嗎?原來聽了只覺得好笑,為賦新詩強說愁似的,如今卻一語成讖了!
但愿別弄得真這么糟糕就好。
老太醫們都是人精,預知朱品聲要倒霉,早都收拾起藥罐子回太醫院,一個個跑得無影無蹤,小院內一個人也沒有。
她帶上門,不敢走宮門,而是悄沒聲地走向御花園,要從它的東北角翻墻出去。
當然,在出園之前還得先進園。
那邊便是一道光滑的波浪形矮墻頭,是她和小蔣翻久了磨光的,墻下便是一片茂密的灌木。
她輕車熟路,先把藥箱從墻的低洼處遞過,掛在樹杈上,然后一縱身便飛滾過去,快得只須一眨眼。
進園后才發現不好,落腳處的水池對面,斜照的月光之下,赫然兩個身影正在高大的花楸樹下并立著說話。
這邊咕咚一響,那邊的人便驚得一縮,鉆入花叢中隱蔽了老半天,直到發現只是一只晚歸的小鹿跳躍著跑開,這才放心地鉆了出來。
朱品聲這回沒有隱身,也來不及補救,嚇得心怦怦直跳,躬腰躲在灌木叢里,一動也不敢動。
原來站在那邊的又是那對父女。仍舊是以布罩遮面,又處在淺淡的夜幕中,然而從體態上她就能依稀辨認出他們。
但到了這時,老仙兒也好,哪位貴妃也好,陰謀也好,陽謀也好,都與她毫無關系了,她心急如焚,一心只盼望他們快快說完走開。
朱品聲學音樂的,聽力本就出眾,縮距法之外又練了心靈相通,更加敏銳無匹。水池對岸不過離她二十米遠,一字一句都逃不過她的耳朵。
只聽老頭兒嗄聲嗄氣地說:“女兒,禍事了!”
做女兒的吃了一驚,借著月光端詳說:“父親臉色不好!是因何事這般憂心?”
老頭兒問:“蘆河那邊的事情,我兒聽說了吧!”
女子抽泣了一下,抹抹眼睛,卻又破涕為笑道:“可是指劉郎不曾罹難的消息?下午便知道了。”
“不是這個消息!”老人焦灼地說,“是董威風的消息!他不曾死,是吃人活捉了!”
朱品聲聽了心頭一懔:原來那叫威風的人姓董!
女子疑惑,反問:“怎的上次父親說一十八名徒眾無不殞身,如今卻又他現在落于何人之手?”
老人道:“原是李琨報功說,那流沙國三兇陣斬我仙徒十八名,無一活口,所以雖然心疼,也還放得下來。
“不料今日又有飛鴿傳訊,說實在只殺卻十七人,余一人傷重救活,自承姓董,正在三兇處嚴刑逼供。
“我兒想,那三兇是什么手段?只怕此時我父女行事和諸多隱語,他都已問了出來也。”
女子臉色一僵,想了想不由深為恐怖,顫抖說:“威風不曾死?這這可成心腹大患了!”
老頭兒跺腳嘆道:“我兒!此事不是患,而是災!災!他若招供,我父女一齊滅頂,已是指顧間事。
“若官家尚未知曉,還可稍捱一夜若此時已經知道,則緹騎一至,我兒只好系于老父腰間鋼圈上,一起飛遁!那什么萬千富貴,重整花燭,再也不要想了!”
女子一時急得要哭出來,倉皇問:“那就就再再再無他法了么?”
老頭兒兩眼瞪圓,閃出一線殘忍的光彩,咬牙說:“有倒是有一法子,只是太難為我兒一些。”
“難為!有何難為?父親說!快說!”女子像抓救命稻草一樣,一把抓住老者的雙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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