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颎知道塵埃落定,自然是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當(dāng)天午后便置辦了一桌席面,和好友蘇威小酌了幾杯。這一切的一切自然又都落在了高緯眼里。
“哼,到底正在青壯之年,行事難免有些孟浪,不過這算不上什么缺點。”陽光熾烈,空氣悶熱,只有幾處挨著池水的庭閣才是避暑的好去處。高緯攤開兒子寫的大字,一邊看,一邊聽人匯報高颎行蹤,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朕不要老實巴交,喜和稀泥的宰相。”
高緯此言其實也是已有所值,其實在他眼里,高颎還是過于年輕了,缺乏朝堂上縱橫捭闔的經(jīng)驗,在高緯的備選名單上,其實還有另外幾人存在。
譬如房彥謙,譬如房恭懿,再譬如裴世矩,都是被重點關(guān)注的。
房彥謙有清廉之聲,卻鮮有能名,不妥。房恭懿性情深沉,素有氣量,在政治上得多位大佬的眷顧,如魚得水,但背后牽扯到的勢力太多太雜,一旦高緯逼迫他做出選擇,他會選那一邊還是未知數(shù)。至于裴世矩……說實話,本來高緯最中意的就是這個人。
裴世矩很聰明,有麻煩事的時候也總能想到許多點子,但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做事不果決,而且立場模糊。
月前,高颎曾言:“戶口滋多,田地不足以配給百姓,欲減功臣之地已分百姓。”
高緯按下這份奏章不提,獨(dú)獨(dú)告訴了裴世矩,誰料裴世矩竟說:“封功臣田地,古來有之,百官者,世代勛賢,方蒙爵士,一旦削之,未見其可。”
由此,足以看清裴世矩的立場在何處,雖然高緯清楚在這個時代要削弱封建是癡人說夢,但裴世矩這樣的言行,無疑讓他在高緯這里大大失分。
這也難怪史書上對裴世矩褒貶參半了,稱“其奸足以亡隋,其知反以佐唐。”
以后來者的眼光來看,裴世矩算是將明哲保身之道參悟到了極處,值得為官為宦者學(xué)習(xí)效仿,可在高緯眼里,沒有立場的人就是墻頭草,風(fēng)往那邊吹,他往那邊倒。
這就是個二五仔,這樣的人也能做宰相?高緯很懷疑。
聰明太過可不是好事!
裴世矩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知道這一任右相是沒有希望了,退而求其次,請求擔(dān)當(dāng)太子師,也被高緯否決。短期利益看不到希望,想轉(zhuǎn)戰(zhàn)長線投資?
不過這又勾起高緯一樁心事,自己家的胖小子也該找個正經(jīng)的太傅了,最近他閑下來,就發(fā)覺這小子整日無所事事,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高緯早先的本意是希望他有一個普通的幸福童年,可現(xiàn)在轉(zhuǎn)念一想,教育也不能落下,如果將來成了陳叔寶、宇文赟那副德行,高緯可拿腦袋撞墻算了。
兒子混賬,老子拼命攢家底也不夠幾年敗的!
想到此處,高緯不由得拉長了臉,虎視眈眈地盯著小胖子看,想象將來要如何教育這小子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小胖子很乖覺,一瞧見老爹板著臉,就趕緊低下頭,端端正正坐直了寫大字,一橫一豎、一撇一捺絲毫不亂,以實際行動表明自己會很老實。
關(guān)于右相、左相的任免,只是北齊在鯨吞天下路途中的一個插曲。
隨著朝局的逐漸穩(wěn)定,政治兩極化的逐漸消除,漢人、鮮卑人概念的刻意模糊,右相之位上面坐著的是誰,其實已經(jīng)不會干礙什么大局了……皇帝將周國和南朝的脊梁全都打斷了,他將沾滿血腥的利刃收回鞘內(nèi),暗暗舔舐傷口,準(zhǔn)備下一次的征伐。
西南,蜀中,一場更大的政治風(fēng)暴正在水底醞釀。
比起北方,巴蜀盆地的夏日顯然更為酷毒,雖然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但空氣依然十分悶熱。
周國位于益州的行宮所在,此時正是人來人往,一片喧騰,到處都能見到全副武裝的兵丁與腰金衣紫的貴人,不知道有多少皇族、勛親在此屯駐。
而其中,位置最高的后殿小山所在,更是防范嚴(yán)密、戒備森嚴(yán),遠(yuǎn)遠(yuǎn)望去,能看到有數(shù)面王旗正耷拉著,這便是周主宇文邕的“寢宮”所在了。
數(shù)萬兵丁、大臣伴著王駕輾轉(zhuǎn)逃往蜀中,許多人舍家棄業(yè)、家財散盡,更有許多人不堪勞頓病死途中,雖然目前暫時算是安頓下來,但想起喪家之犬一般的逃亡旅程,難免有一種悲戚之意。甚至連隱秘后山屯駐的禁衛(wèi),也曾在半夜聽見營地里隱隱傳來的哭聲。
軍心可想而知,人心可想而知!
被奪走了關(guān)中和隴右的周國,至此已經(jīng)是一敗涂地,處于亡國邊緣了!
此時正是需要皇帝站出來安撫人心的時候,偏偏皇帝不知在搗鼓什么,一連兩日沒有露面,王公士民對前景愈發(fā)感到悲觀。
其實宇文邕并非不想收拾殘局、人心,但實在是有心無力,他身體原本就說不上好,又一路勞頓,沒有就此倒下已經(jīng)十分頑強(qiáng)了。
連遭戰(zhàn)敗、長安失守等一系列的失敗,對周國和宇文邕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他需要時間來平復(fù)一下心態(tài)。
宇文邕剛住進(jìn)行宮就開始拒絕接見任何人,憂心忡忡,思索一夜,到得第二日正午,才勉強(qiáng)想出個大體章程來,然后終于支撐不住,昏昏入睡。
到得第三日清晨,宇文邕親手推開了寢宮的大門,駐足在宮門前的一顆老松下,山間的野風(fēng)混合著草木的清香撲面而來,在他面前,一輪烈日正緩緩爬起……打著瞌睡的值守衛(wèi)士被驚醒,慌忙朝皇帝拱手行禮,宇文邕別的都沒說,只冷冷道:“召集諸臣議事。”
群臣聽聞皇帝召集議事,匆匆忙忙從各自駐地趕來,齊聚在行宮前。
只見周主宇文邕盤腿坐在老樹下,正如傳聞中的得道高人一般閉目養(yǎng)神,大家心里都暗暗嘀咕道:“莫非陛下被打擊的心灰意冷,從此要禪位修道了嗎?”
仿佛聽見他們的心聲,宇文邕睜目,淡淡瞥了他們一眼,說道:“朕召集你們,是要宣布幾件事。
“一,朕要定都成都;
“二,朕要封楊堅為大宗伯,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鎮(zhèn)守陰平道。
封陳王宇文純?yōu)樘珟煛⒎馑抉R消難為車騎大將軍,鎮(zhèn)守米倉道。
封王軌為上大將軍,留守成都。
“三,朕要禪位太子宇文赟……誰贊成,誰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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