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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揚明 章一六九 生存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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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玄燁從昏睡中醒來的時候,感受到的是涼爽的風,他看了看周圍,只有一個女奴在側,還靠在凳子打盹,他沒有驚醒女奴,而是披一件衣服,走出了帳篷,眼前是碧綠的草原,營寨就安在了一條大河旁,血紅殘陽照耀在寬闊的河面,仿若鮮血。

    “主子,您醒了。”索尼走到了玄燁身邊,把搬來的凳子放在草地,扶著玄燁坐下,僅僅是這個動作,就讓他身體感覺到劇烈的疼痛。

    “索尼,那是我們滿洲族人的鮮血嗎,科布多河已經染紅了嗎?”玄燁悵然問道。

    索尼搖搖頭,低聲解釋說:“主子,這不是科布多河,這條大河被本地土著叫做鄂布河,而俄羅斯人則叫做鄂畢河,我們脫離科布多戰(zhàn)場已經有一個多月,萬幸,您醒來了。”

    “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可朕的耳邊還是喊殺聲槍炮聲,好像昨天才結束戰(zhàn)斗。”玄燁感慨說。

    夕陽低垂,還能看到河邊玩耍的孩子,但夜幕降臨之后,整個營地都寂靜無聲,滿洲人圍坐在火堆旁,抱著腿不說話,有些人心驚膽戰(zhàn),取出佛珠,念誦有詞,乞求來自神佛的庇佑,雖然脫離戰(zhàn)斗一個多月,一個多月里也沒有發(fā)生什么,但巨大的傷亡和戰(zhàn)爭的慘烈仍然讓滿洲人心有余悸,而剛剛,他們得到了消息,皇帝玄燁醒來了,人們不禁忐忑,不禁后怕,他又會發(fā)出什么命令,再送一批親人走向死亡。

    而回到帳篷里的玄燁正聽著索尼講述當日的情況,在科布多河畔,玄燁親自帶人襲擊了帝國西進軍團的后陣,雖然本人遭遇伏擊,全軍覆滅,但安排襲擊輜重等重要節(jié)點的騎兵還是取得了一定的戰(zhàn)果,當他帶著敵軍主帥的戰(zhàn)馬衣甲回來后,立刻以此宣告帝國太子已經死亡,迫使帝國一方脫離戰(zhàn)斗,但玄燁知道,李君華肯定沒有死,他也只是把這件事當成緩兵之計,當晚命令小股部隊夜襲騷擾,連夜拋棄諸多輜重,退避到科布多河另一側,因為本身就有傷,失血過多,昏迷在了科布多河岸邊。

    索尼則按照玄燁的命令主持了八旗各部撤離,有薩布素以死相拼,八旗大體得還,薩布素死之前燒了浮橋,索尼讓人掘開了‘水壩’,讓戰(zhàn)場變成一片沼澤,極大遲緩了帝國一方的渡河,而在脫離戰(zhàn)場后,索尼讓費揚古帶部分部眾和牲口沿著科布多河向游進發(fā),而那原本就是滿洲撤離的既定路線,而索尼則護送著昏迷的玄燁和大部分部眾,收拾物資牲口,向北進入了唐努山,消失在了唐努西側的余脈之中,擺脫了帝國一方的追擊,但玄燁昏迷不醒,且高燒不退,一直持續(xù)旬月,終于緩了過來。

    “費揚古率領的一支在科布多游遭遇了敵軍的追擊,追殺者正是當日在翁金河戰(zhàn)場未曾消滅的那支軍隊主帥許漢風,被迫放棄了所有牲口和大部分部眾..........。”索尼介紹到。

    玄燁打斷了索尼的話,直接說道:“索尼,你只需要告訴朕,滿洲還有多少人吧。”

    “還有一萬兩千余口,馬七千余匹,八旗兵丁不足五千。”索尼神色黯淡,說道。

    玄燁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而所有在場的人都知道,索尼說的雖然沒有水分,但實際情況沒有數(shù)據(jù)那么好看,那五千的八旗兵丁,是指的所有年齡超過十四歲的男人,至于是否得馬,是否有甲械,已經不問了,這可不是當年八旗的標準。而這個營地里,只有壯年的男人、女人和六歲以的孩子,而老人、嬰幼兒和傷員是隨著費揚古撤退的,作為誘餌,都損失在了追擊戰(zhàn)中。

    如今的滿洲民族極為年輕,是因為老弱都沒了,如今的滿洲民族極為好戰(zhàn),是因為饑餓。

    與人口數(shù)據(jù)還算好看不同的是,營地里物資極為匱乏,牲畜幾乎損失殆盡,只能靠打獵和采集為生,好在最惡劣的時節(jié)已經過去,春夏之交,這片土地不乏獵物,而鄂畢河里也有很多的魚,但滿洲人仍然擔心,這里會遭遇襲擊,彷徨中不知所措。

    “俄羅斯人出現(xiàn)過了嗎?”玄燁問道。

    費揚古說道:“出現(xiàn)了,這里距離庫茲涅茨克只有不到二百五十里,那里的老毛子發(fā)現(xiàn)了我們,顯然,他們沒有想到我們會遷移到這里,還以為我們是來自蒙古高原或者中亞草原的蒙古部落,他們甚至不知道大清和東番已經展開了戰(zhàn)爭,他們把消息報告了托木斯克的俄羅斯督軍,那個督軍派了使者來,讓我們繼續(xù)向西遷移,并且派遣使者,攜帶禮物,前往莫斯科,拜見他們的沙皇。那個狗娘養(yǎng)的使者!他竟然要求您親自接見他,狂妄的要求您問候沙皇的健康,起立接受督軍的書信和禮物!”

    費揚古氣憤十足,眼睛里在冒火,滿洲人在漠北與西伯利亞的俄羅斯人打交道有許多年了,知道那是俄羅斯對待臣屬的禮節(jié)。

    “但就在前天,一個名為庫爾文斯基的使者來到我們的營地,他自稱是俄國沙皇的使者,對待我們的態(tài)度就溫和了許多,說讓我們向南遷移,到額爾齊斯河一帶放牧,那里水草豐美,而且還愿意和我們貿易,提供鐵器和火藥,但希望我們派遣一個足夠尊貴的使者前往莫斯科。”索尼又說道。

    玄燁略略點頭,在地圖大體找到了營地所處的位置,基本可以斷定,這里是沙皇俄國的勢力范圍,但也僅僅是勢力范圍,俄羅斯人對此的控制力很弱,想到這里,他問道:“那個什么庫爾文斯基不是沙皇派到我們大清的使者的吧。”

    費揚古和索尼都表示不知,福全則說道:“皇兄,我偷偷買通了庫爾文斯基身邊的隨從,問過了,他確實是來自莫斯科,是俄國的大貴族,但卻是為解決與準噶爾部之間的矛盾的。”

    “哦.......。”玄燁深深的看了福全一眼,繼而換了一張笑臉:“你做的很好。”

    聽到這個消息,玄燁基本就明白了過來,正如傳言中的一樣,俄羅斯人對這片土地的控制力并不強大,相反這里也可以算作準噶爾人的勢力范圍,在俄羅斯人東擴的情況下,與準噶爾人的交往并不那么和平,俄羅斯人一直想讓準噶爾成為沙皇的臣屬,幾次派遣使者前往準噶爾部,同時不斷對其境內騷擾控制,而準噶爾人并不屈服,從現(xiàn)任大汗僧格的父輩開始,屢屢對俄羅斯人發(fā)動進攻,便是托木斯克這種戰(zhàn)略支點也被圍攻過,準噶爾人打不下俄羅斯的城堡,而俄羅斯在野外也不是準噶爾人的對手,一直僵持不下,即便是現(xiàn)在,為了吉爾吉斯人的歸屬問題,雙方仍然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

    而庫爾文斯基提出的向南遷移的要求,左不過就是想讓滿清再次做俄羅斯人的籬笆,去抵擋強大的準噶爾部落。

    “福全,你去好好招待庫爾文斯基,他們既然要求我們派遣尊貴的使者前往莫斯科,我想你最合適了。”玄燁說道。

    聽到這個命令,福全起身,難以抑制心中的歡喜,笑著離開了,看的索尼和費揚古目瞪口呆。

    玄燁淡淡說道:“朕知道,這段時間福全肯定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朕的這個弟弟沒有爭權奪利的心思,他只是想活著,如果能做到,下一個目標就是活的好一些。”

    索尼與費揚古交換了一下眼神,低頭不語,在皇帝昏迷的這段時間里,福全確實拉攏一些人,還想要掌握軍隊,原以為是有二心的,但現(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或許他只是想控制局勢,方便在帝**隊到來之后投降,活下來。而現(xiàn)在,俄羅斯人給了生存的機會,對他來說,又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那我們要接受俄羅斯人的要求嗎?”費揚古問道。

    玄燁搖搖頭:“當然不,沙皇是個皇帝,朕也是個皇帝,就連準噶爾人都不臣服于他,朕怎么會臣服?”

    這話堅定了費揚古的內心,但玄燁又說道:“但是,我們必須要做出臣服的樣子,盡可能的向北退到托木斯克城附近,為此,可以不惜一切的討好那個庫爾文斯基。”

    “您的意思是?”索尼詫異問道。

    玄燁說道:“大清需要一個棲身之所,我們卻沒有力量去和準噶爾人硬碰硬,更沒有物資繼續(xù)西遷到哈薩克的草原去,托木斯克城就很好,聽說那是一個很堅固的城堡,已經有六十多年的歷史,是俄羅斯人在本地的統(tǒng)治核心,里面肯定有充足的物資,足夠我們緩一口氣,取得了它,我們可以統(tǒng)治兼并周圍的部落........。”

    “可那會惹惱俄羅斯人。”即便對俄羅斯人有著很深的恨意,費揚古仍然說道。

    “我們別無選擇,擁有了城市和物資,東番冒進的輕兵就無法滅亡我們。通過與俄羅斯人作戰(zhàn),我們可以獲得準噶爾人的支持,至少是默認,這場戰(zhàn)爭中,俄羅斯人沒有能力提供給我們幫助,那我們只能自己去取想要的東西了,我們別無選擇!”

    向強者卑躬屈膝,明為屈從,實為陰潛伏,在獲得信任,積蓄力量后,奪取他們的土地人口,這種事,玄燁的祖輩干過一次,幾十年過后,又一次發(fā)生了。

    在玄燁為滿洲拼下一塊生存之地而費盡心機的時候,李君華已經得到了撤兵的命令,與一次皇帝私信不同,這一次是送來的圣旨,理由很簡單,雙方脫離了接觸,清軍不知逃亡何處,戰(zhàn)斗告一段落,重新整合的西進軍團由許漢風率領,越過唐努山,繼續(xù)追擊,而西路軍主帥裴成義則在科布多立下大營,主持本地的一切軍政要務。

    李君華坐了馬車,率領立下戰(zhàn)功的士兵返回了庫倫,皇帝把行營立在了那里,夏天已經到了,蒙古高原恢復了往日的生機,但這片誕生了無數(shù)英雄的土地已經更換了主人,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國土永固,永為其主。

    在滿洲人逃亡的時候,庫倫被焚燒一空,所以行營多半的人要住帳篷,而皇帝則占了一間藏傳佛教的寺廟,享受房屋里的清涼,當李君華進屋的時候,皇帝正在箱子之中尋找著東西,翻箱倒柜的。而在他的身后則侍立著一個老嬤嬤,前明舊朝時的老人,跟著皇后多年了。

    “找到了,找到了,這要是丟了,非得惹大禍不可。”皇帝發(fā)出了興奮的聲音,從箱子底部拿出了一件毛衣,袖口和胸前都散了,看那兩個大洞,肯定是掛著了什么。

    稍微疊了疊,李明勛把毛衣放在了一個箱子里,蓋之后,對老嬤嬤說:“這些就是給皇后的東西,這舊毛衣是皇后當年手打的,我可是一直舍不得扔,她要是問起來........。”

    ●app下載地址xbzs●“老太婆就說,皇一直精心收著,沒能好好使用,很是惋惜。”老嬤嬤把話接了過去。

    李明勛點點頭,很是滿意,看到李君華說道:“太子,你的傷怎么樣了?”

    “脖子的傷多半是好了........。”李君華道。

    “把紗布解開,讓成嬤嬤看看,她不看,就沒法和皇后說,她說不清楚,就別提皇后多擔心了。”李明勛說道。

    李君華解開了紗布,露出了淡紅色的傷口,成嬤嬤看過,見太子又黑又瘦,臉還有凍傷,創(chuàng)傷,很是心疼,仔仔細細的看了看,才是作罷。

    “該看的都看了,該拿的都拿了,老太婆告退了。”成嬤嬤說了一句,緩緩退下。

    父子二人幾個月不見,期間發(fā)生了許多事情,此刻見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李明勛卻是未讓太子落座,把一份圣旨遞給了太子,說道:“這個東西你收好吧。”

    “兒臣接旨........。”李君華條件反射的跪在地。

    李明勛隨手一拋,圣旨落在了李君華的手,李君華接過一看,圣旨的內容竟然是授予太子專斷之權,便宜行事等諸多權柄,而落款處發(fā)出的時間竟然是年初的時候,他登時明白過來,這是為自己封扎薩克圖汗為親王這件越權之事找補,補了這份圣旨,就不會再有人說他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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