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宇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里。
就在這個時候，對方又有動作了。
似乎剛才那一下，動作實在太快，他自己也沒有看清楚。于是這次干脆是慢慢地移動著腦袋，僅僅出來了大約一小半，把眼睛露出來了一只，然后跟何雨宇對上了眼兒
就這樣沉默了幾秒鐘。
那個頭又再次縮了回去。
“婉兒姐“
這叫聲低沉且被拉長了，很明顯看得出來，聲音的主人是想用這種方式，表達出一種不想被發現的強烈感情
非常矛盾的做法
何雨宇心生疑惑，也是低喝了一聲：“誰？”
見她回應，對方這才再次伸出腦袋，同時將靈識鋪展了過來。
當二人靈識接觸的那一瞬間，雖然都彼此不熟悉，但那中正平和的靈識都告訴他們：是里院的人！
于是一個胖乎乎的身軀一下子就鉆了進來，動作之靈活，看得何雨宇不僅有些驚了。
何雨宇看了看對方的臂章，覺得有些難以理解。
里里七院？
怎么跑到日本來了？
雙方互相打量了一會兒，最后還是何雨宇先道：“里七院內科副主任，楊允佶？”
楊允佶見對方認出了自己，然后再走近了點兒，才道：“何院長？你這被何人襲擊？”
何雨宇也自然知道此刻自己的樣子和一向恬淡的形象不同。
他們雖說隸屬不同的里院，但畢竟在她任職里三院副院長之前，大家同屬內科系統，相互之間肯定偶有交流，雖不熟悉，至少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和一些特征。
何雨宇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將楊允佶一把拉來蹲下，和她一樣，隱于黑暗之中。
她道：“先不說我，楊主任你怎么來日本來了？而且，你剛才說婉兒姐，是指余婉嗎？她也來了嗎？”
何雨宇如此問，的確是有其他心思。
明天可就是查內鬼的日子了，而且你里七院目前看來嫌疑很大。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你們里七院內科的兩位主事人同時消失，然后出現在千里之外的日本，她怎么能不多想？
“我們來接烽哥，但剛下飛機不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莫名其妙地盯上了。本來以為甩掉了，但剛才卻和人家對上了。看不出來什么路子，實力一般，但人多。然后我和婉兒姐還有廖主任走散了，先前路過這里，感覺有人，瞟了一眼，雖然沒有看清人，但白大褂還是看清楚了的。所以這才敢大著膽子過來看看。”楊允佶道。
這下何雨宇更吃驚了。
怎么竟然是連聶烽的事情，都知道了？
“廖廖主任？哪位廖主任？”何雨宇腦子里還在想事情，只能下意識地接一些沒什么營養的話。
楊允佶在警戒著周圍，因為是背對著何雨宇，所以沒看見何雨宇此刻的表情，還在那里自顧自道：“就是我們里七院急診科副主任廖韓帥啊。之前被停職審查了，但現在沒事了。”
“你們怎么知道聶主任在我們里十院？”何雨宇道。
楊允佶道：“本來不知道的，但三院長經不住詐，泓哥給他打電話，問起此事時，三院長僅僅是晚了一秒否認，便被宏哥看出來了。”
何雨宇心道，完了。
這下還查個屁啊。
這里七院，基本上從上到下，現在全都知道聶烽在我們里十院了。
而且說不定，會猜到明天的那個大會里院究竟想干什么，人家會有所警覺和準備的。
似乎是猜到了何雨宇在想什么，楊允佶頭也不回地道：“何院長，你我本是同期，奈何你升職的速度太快了，干脆我也就叫你一聲雨兒姐吧。你也知道，這一段發生的事情，大家稍微串一串，雖然還沒完全搞清，但還是心里都有個數。尤其是曉得烽哥在你們里十院之后，就更是如此。目前這消息，估計就我們三座里院知道。要是傳出去，那么大家肯定又會把視線投到我們里七院身上來。畢竟，如果烽哥是被冤枉的，那就總得有一個冤枉他的人，這個人要說不在里七院，連我都不信。
“但我們的確不放心烽哥一個人在外面，總之按照我們的風格，必須要重新先把人給捏回手里面。可誰出來應這差事兒呢？誰站出來，都感覺像是在說：讓我去吧，放心，我絕對不是那個內鬼，我也絕對不是趁此機會去滅聶烽的口的。畢竟每個里七院的高層，嫌疑都太大了。本來，廖韓帥是第一個站出來的。這我理解，聶烽是他的老上司，而且他自己本身的確沒查出來什么問題，他來倒也合情合理。可誰知道，婉兒姐也站了出來，說她要來。我連勸的機會都沒有。這個時候誰來日本，簡直就是嫌自己身上太干凈了啊！可沒辦法，她和廖韓帥又不久前還鬧過不愉快，讓他們兩個過來，還不得出事兒？那沒辦法了，誰讓是婉兒姐呢，我也只好跟來了。“
“楊主任，你也受傷了？”見他說了這么一大段話，氣息就開始有些不穩了，何雨宇問道。
楊允佶擺擺手，道：“沒有，純粹就是胖。我和婉兒姐，還有廖主任三個人加在一塊兒，來去自如，雙拳難敵四手的時候，要跑沒人留得住我們。雖然倒的確想痛快地打一架，但有任務在身，還是先確定烽哥的情況。哎婉兒姐這差事兒，接過來就是燙手啊不管什么原因，只要烽哥出事兒了，這責任鐵定就在我們三個身上，沒有一個跑得脫！甚至直接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說我們三個全部都是內鬼，借此機會除掉烽哥，我們也根本沒有辦法辯駁。”
何雨宇在她寬厚的背后點點頭。
楊允佶說得有道理，這種敏感時刻，誰來誰問題就可能最大。
“楊主任，問個問題你別生氣。既然你想通了這些，你們里七院不可能沒想通吧？”何雨宇道。
楊允佶自然明白為什么何雨宇讓他別生氣了。
因為你們幾個，的確嫌疑很大啊。
楊允佶道：“我們出來的這三個，已經讓泓哥出手查過一遍了。三院長被泓哥把實情詐出來之后，就干脆把剩下的也說了一些。我們覺得，你的那個推測很對，也只有反復奪舍的人，才能符合那些條件。沒有靈識特征便是這名內鬼最大的一個特征。別光說我啊，雨兒姐，你又是怎么回事，居然還受傷了。而且你身邊的人呢？王曦他們呢？”
何雨宇道：“一言難盡。對了，貴院黃義歆副院長和聶主任關系良好，為何沒見他來？”
楊允佶道：“歆哥大概在三天前就玩兒失蹤了。”
何雨宇一下子就不說話了，良久，楊允佶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道：“雨兒姐，別亂猜啊。我想你一定是以為歆哥覺得事情暴露，跑路了吧？放心，哪怕全里七院的人都是內鬼，歆哥也肯定不是。歆哥名字中的那個義字，除了是仗義，還必須是正義啊！泓哥安排歆哥另有它事。”
何雨宇此時正在觀察巷子的另外一端，只不過她這邊有雜物，還挺多，可以將二人完全給遮擋住。
“電話借來一用。”
她向后伸出手，接到了對方遞來的東西。
只是拿過來折騰了好半天，才發現連機都開不了。
“被婉兒姐一個大招，徹底報廢了。”
“余婉她？”
楊允佶道：“沒事兒，我和她之間經常這樣演練，你當我這身肥肉白長的？也正因為那樣無差別攻擊，我們才喘了口氣，只不過最后還是分開了。雨兒姐，走吧，這里你應該熟悉，我還得繼續先找人。”
正說話間，兩人便感覺到有人前來了。
來人簡直囂張到了極致，絲毫不掩蓋自己的氣息，開啟著靈識，基本上就等于把自己變成了移動的探測器，在到處找人。靈識剛一掃過這里，便略有感應，停下了腳步，轉換方向，朝著他們奔來。
他們兩人對視一下，端起了架勢。
既然被發現了，還能怎么辦？
就在楊允佶已經在右手拳頭上凝出了一個獅子頭的時候，一把手術刀也疾馳而至，兩者碰撞在了一起。
楊允佶另外一只手伸出，直接強行將刀抓住。
一把三代手術刀，看不出主人的身份。
又是自己人？
正在他們打量手術刀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巷子口。
“老廖，你個龜兒子，是我。”楊允佶認出了來人。
廖韓帥也是稍微一愣，趕忙跑了過來。
“原來是你在這里當縮頭烏龜，余主任呢？”廖韓帥看了一眼何雨宇，但沒有出聲詢問身份。
“我也在找呢。來，認識一下，大名鼎鼎的何雨宇院長，你該聽說過的。”
廖韓帥稍微收起來那副不理一切的表情，行了一禮，還側過頭專門看了一眼對方的臂章。
“怎么回事兒，老廖，你理清楚了嗎？”
廖韓帥根本沒有藏起來的意思，道：“需要理嗎？干翻便是。你們內科的，縮得真快！想也想得到，我們是來干嘛的啊，既然對方都把主意打到我們身上來了，那必然是和烽哥的事情有關。知道我們過來的人又少，肯定是這內鬼干的，搞不好，就在咱仨里面呢。”
“那就肯定是你龜兒子沒跑了！”楊允佶沒好氣地道。
“你個楊胖子，看上人家余主任一個有夫之婦，人品那么差，要我說，那必須是你這個**。”廖韓帥雖然嘴中這么說著，還是蹲了下來，從白大褂里取出了一些急救物品，重新替何雨宇進行了傷口處理，絲毫不介意把后背完全暴露給他口中的“**”。
玩笑歸玩笑，對于同伴，他還是選擇了毫無保留地信任。
“還好你沒敢說是婉兒姐，要不然，老子錘你。”楊允佶連忙一只手按在了廖韓帥肩上，將對方的氣息強行壓制了回去。
“算了吧，我可不敢再惹你們余主任了。還婉兒姐，叫得那么親熱，不是咱們仨，難道是泓哥或者歆哥？”廖韓帥又摸出了兩把三代手術刀，向外面甩去，在巷子口設置了一個簡易的陷阱。
“那你還不如說是我呢。那個雨兒姐何院長，今天的事兒，在我們找上你們里十院之前，能不能暫時先保密，就當做沒見過我們哥倆啊？我們現在準備去找婉兒姐，你一起去嗎？”楊允佶問道。
何雨宇想了一下，道：“好，一起。但估計現在里十院的人也在找我，如果碰上，你們自行隱去便是。”
廖韓帥道：“怎么？何院長你犯事兒了？事兒大不大，大的話我們哥倆帶著您逃。”
楊允佶道：“放屁。何院長也和咱一樣，遇上事兒了。而且，真要是大事兒，我們倆頂個屁用。”
說完，他又重新望向了何雨宇，意思是先前你不說，現在不提兩句嗎？
奈何何雨宇的確還沒有完全想通這之間的前因后果，只得客觀地把事情揀了些重點說了出來。
“感覺不像是巧合哎。”楊允佶道。
廖韓帥道：“肯定不是巧合啊。這么明顯的聲東擊西，要我說，從一開始，這個所謂的邪宗就根本沒想著對你怎么樣，也不去打聽打聽，就憑您老和三院長的關系何院長！對不起！屬下失言了！”
廖韓帥立刻站定，恭敬的行了一禮。
平時打趣楊胖子打趣慣了，最喜歡這種男女八卦，一下子沒忍住，現在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可是在和一名副院長說話啊。就連泓哥都不敢把這種事拿到嘴邊上來說。
不料何雨宇也并沒有生氣。
或許是換了一個環境，遠離了趙竹仁，有些事情，她稍微不是那么糾結了。
加上身邊的王曦一天到晚沒輕沒重，師娘前師娘后的叫著，一向恬淡的她，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居然覺得有些受用，還挺享受這種感覺的。
楊允佶本以為何雨宇要發怒，見她沒什么反應，連忙把自己被廖韓帥打斷的話給說完：“不是，老廖，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不是說何院長的事兒是巧合，而是她的事兒，和我們的事兒，一起發生，這才是巧合。你想想明天是什么日子。總感覺其實這些事兒，都是沖著明天替那名內鬼打掩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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