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覺得這個小丫頭膽子愈發(fā)的大了,但又似乎這么大的膽子是他自己給慣出來的,便也無話可說,只惡狠狠地捏她的臉蛋,咬牙切齒地說:“伶牙俐齒的丫頭,頭回見著你的時候就知道這張嘴不輕易饒人,這一年多到是練得愈發(fā)長勁了。罷了,本王不同你計較。”
她嘻嘻地笑,像個孩子,就是這張臉換成了小菊的模樣,他瞅著別扭。
“快去快回,別讓我擔(dān)心。”他拉了她一把,一下就讓小姑娘跌進自己的懷里。“以前沒覺得歌布多招人煩,現(xiàn)在是真煩了,真想立即就帶著大軍踏平了它。可是染染,我不能扔給你一個千瘡百孔的國家,既然是要給你的,就必須是完整的,是沒有被破壞過的。所以在歌布的問題上,咱們還是得溫合一些,盡可能的不去破壞那里的一草一木,這樣你今后將那國家握在手里,也不需要花費太多人力物力去修繕。”
他一下一下輕撫著她的發(fā),告訴她說:“四哥有消息了,他已經(jīng)去了歌布國都,目的是救出你的舅舅。到時候你沒了后顧之憂,解決起那歌布國君來就更容易一些。”話說完,將人從懷里推開,“行了,走吧,我就在這里等你,記得叫暗哨傳消息回來。”
白鶴染上了馬車,一直到出了城門老遠,還能看到君慕凜站在城門口望過來。
白驚鴻很羨慕她,到是也想起曾經(jīng)那二皇子亦是一切以她為重,每得了機會見她,總要送些好東西討她歡心,搏她一笑。她那時候哪里知道珍不珍惜的,只知那二皇子是相中她的美貌,也相中葉郭兩家的權(quán)勢,更是相中葉郭兩家許給他的那個傀儡皇帝的寶座。
如今想想,不管真心還是假意,至少曾經(jīng)有一個人還是喜歡過她的。倘若能再重來一次,倘若二皇子能夠放棄那個傀儡皇位,她就愿意嫁給他。哪怕是個瘸子,哪怕一生碌碌,也總好過她如今身敗名裂,成為一個玩物。
出了銅城后,并不是立即就進入歌布國境,而是還有一段小路,還要過一條河。駐軍就在河邊守著,歌布的駐軍也在河的另一邊守著。河面挺寬,沒有橋,但是有船。
因為歌布與銅城之間已經(jīng)自由往來,所以船只很多,有歌布的船,也有銅城的船。
今日知府大人嫁女兒到多花去,歌布的大船很早就停到岸邊等著接了。
到了河邊時,康學(xué)文表現(xiàn)得很高興,離著老遠就沖著船只揮手,那樣子就好像歌布才是他的家一樣,能把女兒嫁到歌布去,是最驕傲也最光榮的事情。
冬天雪聽著外頭的動靜,總算是松了口氣,小聲跟白鶴染說:“來的時候我還擔(dān)心,真怕這位知府大人不會演戲,再演露了餡。但看他這樣子我就放心了,戲挺足的。”
白鶴染苦笑,“他都演了一個多月的戲了,想來也是習(xí)慣了。”
所有人都下了馬車,馬車上不了船,只能到提美城再換乘歌布的車。康學(xué)文最先下了車,樂呵呵地跟船上來接親的人打招呼,甚至還叫下人給遞了糖,說算是喜糖,沾沾喜氣。
船上的人對此十分不屑,為首一人說:“知府大人真是太拿您的女兒當(dāng)回事了,不過就是嫁過去做個姨娘,有什么可喜不喜的。妾室是連堂都不用拜的,喜酒喜糖更不用吃了。我們就是負責(zé)把你們接到多花城,至于到了之后如何招待,城主大人自有決定。”
康學(xué)文有些尷尬,看看已經(jīng)下了車的冬天雪,搓搓手說:“妾也一樣喜,能得城主大人的喜歡,就是小女的榮幸。何況這是也算是兩國聯(lián)姻,是大好的事呢!”
那人悶哼了聲,不再同他說話,再一偏頭,正好看到新娘子下馬車。因為蓋頭蒙著,也看不清楚樣子,只覺身段不錯,一瞅就是年輕人。再想想那多花城的皮城主,今年六十了吧?應(yīng)該能當(dāng)這小姑娘的爺爺。能讓康知府樂呵呵地把女兒嫁給個老頭子,不得不說國醫(yī)林寒生的蠱術(shù)精妙,無所不能。
這人恰巧想到林寒生,此時也恰巧白鶴染扮作的小菊扶著白驚鴻下馬車。船上的人就覺著這個美麗的婦人有些眼熟,再一瞅在婦人后頭眼下來的一名中年男子,不由得心頭一凜,趕緊就下了船迎上前去——“不知是林國醫(yī)回來了,在下有失遠迎,還請國醫(yī)恕罪。”
田開朗扮林寒生扮得很像,身段和神韻那就更像了。因為他也是唱戲的,他的戲還是跟著林寒生學(xué)的,林寒生一手教他出來,每一個習(xí)慣動作,每一個神態(tài)細節(jié)他都掌握得很好。且他跟著林寒生的時日久了,林寒生說話的語態(tài)還有生活細節(jié)他都清楚。所以他扮起林寒生來簡直是天衣無縫,任憑再熟悉的人都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此時見那歌布人與自己見禮,說這番客套的話,田開朗便點點頭,也不迎合,只是告訴對方:“蘭城與銅城近日一切平順,故而借著銅城知府嫁女,我攜愛女也往多花去一趟,與皮城主敘敘舊,順便有事商議。你的船上可坐得下我們?”
那人立即道:“坐得下坐得下,請國醫(yī)大人放心,大人這就請上船吧!”說完,還沖著白驚鴻施了禮,道了聲,“夫人,有禮。”
白驚鴻一臉的高傲,看都不看對方一眼,甚至還輕哼了聲。那人也不在意,畢竟關(guān)于這位夫人的傳說,歌布人多少也知道一些,比如知她并不是林國醫(yī)的親生女兒,而是為了配合林國醫(yī)替國君陛下掌控蘭銅兩城,一塊兒過來幫忙的,所以也算對歌布有功。再者,更有傳聞?wù)f她其實是國君陛下的女人,此番算是為歌布獻身,委身于蘭城與銅城的知府。
所以歌布人還算是尊敬白驚鴻的,只是這種尊敬白驚鴻并不稀罕,全程都沒給對方好臉色,就只有康學(xué)文一臉的諂媚,一個勁兒地跟歌布人套近乎表忠心。
歌布人對此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幾個月來康學(xué)文一直就是這樣的,他們知道這是林國醫(yī)的蠱術(shù)所致,所以偶爾也配合一下,給他些好臉色看。
其實這段時日,之所以歌布在繼續(xù)往銅城輸送百姓,也是因為歌布暗哨傳遞回去的消息是一切都正常,一切都像之前一樣正常。對于銅城的變化,那些暗哨只字不提,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銅城還是從前的銅城,還是被歌布控制著的、滿城都是歌布人的銅城。
白鶴染的毒,是城門外就開始布了的,所有進入到這個地帶的歌布人都會被毒素所惑,生出幻意。東秦的暗哨會找到他們,告訴他們銅城的情況,他們便以為是自己親眼所見,沒有絲毫懷疑地就把消息帶回了歌布。
所以,歌布人是不知道銅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但對于蘭城不再往提美和多花運送財物這一點,卻是已經(jīng)引起了兩城城主的疑惑。
此番見到林寒生跟著一起到多花城去,船上的歌布人便以為是林國醫(yī)就蘭城的事情要與多花城主商議,這是之前也有過的情況,便誰都沒有懷疑。
過河很快,小半個時辰都不到就已經(jīng)停到了對岸。一行人下船,船上的人也眼著下了來,他們還要負責(zé)一路護送。當(dāng)然,之前是護送康小姐到多花,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改成重點保護林寒生與白驚鴻,對于康家父女,則基本就是置之不理的態(tài)度。
康學(xué)文臉皮厚,你不理我沒關(guān)系,我可以沿途欣賞歌布的大好山河呀,還要時不時地抒發(fā)自己對歌布的喜愛,甚至一路上還作了幾首詩。惹得歌布人對這位知府大人都生了幾分同情,只道蠱術(shù)實在陰毒,竟能將人禍害成這個樣子。
那個為首的人一直陪在田開朗身邊,在他眼里這就是國醫(yī)林寒生,林國醫(yī)在國君陛下面前可是紅人,雖比不得大卦師,但也是有名有號的,地位差不了太多。所以他必須巴結(jié)著,必須把林國醫(yī)給陪好了,萬一國醫(yī)一高興替他在某位大人跟前說幾句好話,他也就翻身了。
田開朗并不怎么搭理他,有一句沒一句地應(yīng)合著,到是很符合林寒生的身份地位與性情。
那位也不介意,繼續(xù)熱臉貼著冷屁股。這一切看在白驚鴻眼里,就覺得人生百態(tài)真是有趣,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與自尊,可是為了某種目的,卻又可以輕易就放下這種驕傲與自尊。可見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都得看籌碼夠不夠。
康學(xué)文這一路裝瘋賣傻的也是累,好在他年紀大,有時候借著累了,就在車上打盹瞇上一覺,每每這時就能逃過跟歌布人獻殷勤,于他來說也算是暫時能松一口氣。
一行人走了兩日,經(jīng)過了邊關(guān)的幾個小村鎮(zhèn),終于在第三日進入了提美城。
卻沒想到,才一進入提美城,就有一樁躲都躲不及的麻煩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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