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備要拼命，賈逵有點心虛。這太危險了，和伸頭讓人砍沒什么區(qū)別。要是劉備真出了什么意外，他難辭其咎。他考慮了好一會兒，補(bǔ)充道：“大王，其實要去并州，并非只有汾水河谷一條路，只不過這條路最方便而已。”

    “還有什么路？”

    “由絳邑東行，溯澮水而上八十里，有翼城，乃故翼國之地，越澮山，到端氏，然后循沁水河谷，南行可至河內(nèi)，北行可至太原，或東越空倉嶺至上黨。只是路途艱險，要費些力氣。”

    “是么？”劉備心生疑惑，看著賈逵，沉吟不語。既然還有路，為什么之前賈逵絕口不提。

    賈逵知道劉備在想什么，坦然承認(rèn)，他只知道那里有路可走端氏是河?xùn)|郡最東的一個縣，端氏縣的官吏到郡治安邑辦差必走這條路，途中經(jīng)過絳邑，會在絳邑休息但具體怎么走，他不清楚。只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條路不好走，不僅要翻山越嶺，沿途也沒什么人家可以籌集軍糧，必須自備糧草。只有到了端氏才能得到補(bǔ)充，還要事先做好準(zhǔn)備端氏人口有限，縣倉的存糧不多，供應(yīng)不了幾萬人的大軍。

    司馬懿也證實了賈逵的推論。他也聽說過這條路，但了解有限。簡而言之，這條路不合適大軍行動，最多只能作為不得已的備用。如果不是眼前形勢緊急，沒有人會考慮從那條路撤退。

    劉備反復(fù)權(quán)衡，還是決定親自強(qiáng)攻永安。只不過為了預(yù)防萬一，他做了兩手準(zhǔn)備，讓司馬懿通知逢紀(jì)，先將部分人馬及家眷撤入上黨，并籌集糧草，運往端氏，做好接應(yīng)的準(zhǔn)備。雖說河內(nèi)暫時還沒消息傳來，但他估計不會太久，春耕結(jié)束，孫策要么親至，要么派遣大將進(jìn)駐河南，接替魯肅原本的任務(wù)，勢必對河內(nèi)發(fā)起進(jìn)攻。

    司馬懿苦勸無果，只得遵令而行。他隨劉備行軍，賈逵為向?qū)В瑥堗A率部曲大戟士充任劉備的親衛(wèi)騎。呂蒙身邊有騎兵，不管路有多難走，劉備必須帶上親衛(wèi)騎，以防不測。張飛率領(lǐng)剩余的騎兵暫駐白波谷以南，必要時強(qiáng)行穿越白波谷，接應(yīng)劉備。

    安排妥當(dāng)，劉備親筆書寫了給逢紀(jì)的命令，派人沿著賈逵說的道路送往河內(nèi)，然后就出發(fā)了。

    已經(jīng)趕到賈逵軍中的柳孚有些著急，他勸賈逵放棄劉備，轉(zhuǎn)投魯肅，賈逵卻不肯。這個計劃是他提出來的，現(xiàn)在劉備要親自執(zhí)行，他不能半途而廢，就算賭命，他也要陪劉備走一遭。柳孚想趕往白波谷報信，卻被賈逵扣住了。賈逵逼著他隨行，也不殺他，也不準(zhǔn)他有逃走的機(jī)會，以免走漏消息。

    柳孚氣得大罵賈逵是榆木腦袋，天生窮命，這次要連褲子都輸?shù)簟ＹZ逵也不在乎，隨他怎么罵，就是不放人。

    龐德與韓暹、李樂步騎兩千余人一路北行，平陽、永安望風(fēng)而降。

    平陽、永安都在汾水河谷中，地勢險要，原本并不易攻取，奈何形勢發(fā)展太快，誰也沒想到不到一個月，戰(zhàn)線就推進(jìn)到臨汾一帶，劉備也好，裴潛等人也罷，都沒有做好準(zhǔn)備，平陽、永安空有地利，卻沒有足夠的兵力據(jù)守。

    更重要是劉備以優(yōu)勢兵力不敵高順，大敗于董亭，呂蒙又直接占據(jù)了白波谷，大有南北夾擊，將劉備圍殲在臨汾的勢頭，平陽、永安的守軍見狀，也沒心思為劉備賣命，紛紛舉城而降。時間太短，他們沒有受過劉備的恩惠，也對這位屢戰(zhàn)屢敗的中山王沒什么信心，自然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要緊。

    當(dāng)然這和龐德及時的宣傳政策，安撫百姓也有關(guān)系，受張遼的啟發(fā)，龐德這次北上時帶了不少印好的公告，每到一地，就派人四處張貼、宣傳，消除百姓的疑懼，同時嚴(yán)控軍紀(jì)，不準(zhǔn)將士們騷亂百姓。孫策向來講究軍紀(jì)，嚴(yán)禁士卒擾民，呂蒙出身貧寒，對此非常贊同，獨立統(tǒng)兵后也非常在意這一點，龐德這些年跟隨孫策，自然清楚孫策的脾氣，即使獨自領(lǐng)兵也不敢放肆，并且早早地和韓暹、李樂二人通過氣，讓他們管好自己的手下，要不因為一時貪便宜，耽誤了前程。

    韓李二人新附，實力有限，哪敢惹事，紛紛點頭答應(yīng)，嚴(yán)禁部下?lián)锫印：迷谶@些人也大多是本地貧苦百姓出身，如今不愁吃不愁喝，自然沒必要去以身試法，執(zhí)行得還算不錯。

    良好的軍紀(jì)贏得了沿途百姓的一片贊譽(yù)，也讓龐德的進(jìn)軍變得異常順利，還有人主動投動，平陽人梁岐、永安人饒助就是其中典型。

    梁岐出身平陽梁氏，算是當(dāng)?shù)氐暮缽?qiáng)代表，其祖父梁鮪官至司徒，算是整個河?xùn)|都不多見的高官，不過曇花一現(xiàn)，梁氏其后仕途一直不順利，大多在千石以下徘徊，梁岐本人曾任魏郡涉長。去年袁譚被劉備擊敗，他不愿意為劉備效勞，就棄官返鄉(xiāng)。沒想到今年劉備居然又到河?xùn)|來了，讓他憋氣了好久。龐德率部到平陽，他求之不得，主動出迎勞軍，又為龐德出謀劃策。

    有了本地人的配合，龐德自然一路順風(fēng)。

    拿下永安不久，龐德就收到了梁岐傳來的消息，劉備率領(lǐng)三四千步騎，從小道而來，正逼近平陽。

    龐德很驚訝，卻不慌張，反倒有些興奮。劉備放棄大軍，從小道而來，正說明永安的重要性，他搶占了先機(jī)，守住永安，就是勝利。他剛從平陽來，知道平陽附近的河谷很寬，梁岐能守住平陽，卻擋不住劉備，永安才是關(guān)鍵。他立刻命人快馬回復(fù)梁岐，讓他盡量守住平陽，不要出擊，然后向饒助打聽附近的地形，尋找適合作戰(zhàn)的地點。

    饒助很積極，對龐德說，永安附近有三座小城，相距都不遠(yuǎn)，西北有唐城，是堯帝所都，南面有個霍城，是故霍國的國都，就在汾水西岸。東北有彘城，是舊的縣治永安原如彘，孝順帝時才改名永安。唐城年代久遠(yuǎn)，早就荒廢了，可以不考慮。霍城在汾水西岸，劉備從平陽來，是沿東岸的河谷而進(jìn)，要去霍城，再來永安，要兩次渡過汾水，急切之間不太容易。

    剩下的就是彘城。彘城在彘水以北，與永安縣城隔彘水而望。彘水是條小河，現(xiàn)在水也淺，無須架橋，涉水可過。劉備遠(yuǎn)道而來，如果想休整一下再攻城，很可能會在彘城休息。

    龐德在饒助畫的地圖上仔細(xì)看了看，覺得不妥。他到永安來的目的不僅是為了截住劉備的大軍，更是為了截住劉備本人。如果讓劉備從城下經(jīng)過，等著劉備來攻城，萬一劉備不攻城，徑自逃了，豈不白忙一場。

    “我不關(guān)心劉備可能在哪兒休整，因為我根本不打算讓他有時間休整。有勞饒君告訴我，什么地方適合騎兵突擊，劉備戰(zhàn)敗之后，又可能往哪個方向逃竄？”

    饒助吃了一驚。“將軍要出城迎戰(zhàn)？”

    “當(dāng)然。”

    饒助大聲叫了起來。“將軍，你只有一千騎兵，一千兩百步卒，總共才兩千四百人，劉備雖然騎兵少一些，可是總兵力是你的兩部，你沒什么優(yōu)勢。為什么不據(jù)城而守，等劉備自潰？”

    龐德笑了。“我大吳的騎兵以一當(dāng)十。步卒守城，騎兵突擊，可一戰(zhàn)而勝。只是為了防止劉備從小道逃走，我還需要預(yù)先安排一些伏兵。饒君可能不太清楚，這位中山王別的本事一般，逃命的本事堪稱天下第一。你等他來攻城，恐怕會落空的。”

    饒助盯著龐德看了半天，確定龐德不是開玩笑，咬咬牙。“將軍果能擊敗劉備，劉備能逃的地方只有一個：霍大山。霍大山上有飛廉廟，時常人有祭祠，有小道可通，劉備可以從那里逃走。”

    “能否辛苦饒君，帶一些人去那里設(shè)伏？”

    饒助大喜。“敢不從命。”

    龐德隨即請來韓暹、李樂，通報了自己的計劃。他打算讓韓暹守城，李樂帶人伏擊，自己率騎兵迎戰(zhàn)劉備。劉備被擊潰后，有可能從霍大山上的小道逃走，也可能從冒險從永安城下溜走，所以他們都要做好截?fù)糇ゲ兜臏?zhǔn)備。當(dāng)然，如果戰(zhàn)事不順利，劉備的損失不大，他們無須冒險，守住永安就行。

    聽說有可能抓住劉備，韓暹、李樂正中下懷，欣然從命。

    安排妥當(dāng)，龐德隨即帶著騎兵出城，就在城南五里處立陣，左邊是霍大山，右邊是汾水，汾水對岸便是饒助說的霍城。霍大山和汾水之間相距不過百余步，是附近最為狹窄的路段。劉備要去永安，必從此過。

    得知要迎戰(zhàn)劉備，一千中軍騎兵頗有些興奮，不遠(yuǎn)千里的從建業(yè)趕來，今天終于可以上陣了。騎兵中有些人見過劉備，對那個大耳朵、長手臂的中山王毫無敬意，和同伴們說起劉備當(dāng)初被孫策捉弄的故事，戲謔調(diào)侃，無所不至，一時間笑語歡騰。

    在他們的說笑聲中，劉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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