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亂語】陽間最多的兩類鬼,一類是判字鬼;這類鬼最是普通,又被稱為“判字常鬼”,其性如白紙一般,唯有崔府君在其額上的判字,才能賦予其鬼格。待陰壽將近時,介時會有鬼差接引入府,重新投胎做人。這類鬼與人最是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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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為何要說自己是鬼?”陶閑還未緩過神來,甚至有些懷疑對面這位兄弟是不是也是學哲學的,否則話題怎么會如此跳脫呢?
“唉……我本是一只虎倀,在此設一篝火,就是引得山上露宿的行人過來,好讓他被我的虎主吃了。”書生臉上滿是頹靡之色,不由得嘆著氣道。
所謂為虎作倀,說的就是這類鬼!
“可是你有影子啊……”陶閑不解的問道,記得陸小露曾和他說過,一般的鬼是沒有影子的,也不會隨便現形,畢竟現形會耗費些許鬼力。
“實不相瞞,在下腳下的影子是障眼法,是故意變出來的。難道兄臺不曾發覺,在下的影子至始至終都沒動過么……”
書生這一席話,徹底將陶閑嚇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的觀察力竟遲鈍到了這種地步,方才真的是徹底陷入到書生所營造的質樸氛圍里去了。若不是書生中途把真相告訴自己,恐怕被賣了還不知道。
過分的自信很容易使人產生毀滅性的傲慢。自從進入到這個世界以來,陶閑發現一切都太過順利了,這種過分的自信,讓他已經喪失掉了作為哲學家的敏銳度。
喪失哲學家般的觀察力,這才是陶閑真正恐懼的原點。
陶閑苦笑道:“您演的可真好,我還以為你把我當成了朋友。”
書生慘然一笑,搖了搖頭道:“我對誰都是朋友,實質上對誰都不是朋友。朋友……至少不會害自己的朋友。”
“那你為何要告訴我真相?”陶閑皺著眉頭,十分不解的問道。
書生轉過身來,認真的道:“因為你是龍溪鎮人士,是我的同鄉。我成為虎倀之時,曾發過誓言,絕不害自己的同鄉之人。”
“哼……你還挺有原則。先前那兩名被掏了心肝少年,也是你害的?”陶閑從地上坐了起來,將火把握在手里,望著眼前這位“書生”曾造過的孽,心中好感頓消。
“是的,所以你不想步他倆的后塵,就別再廢話,立馬下山去吧!那位大人快要醒了……”那書生不斷催促道,神情顯得十分緊張,有些焦躁不安。
陶閑冷哼了一聲,雙手交叉于胸前,傲嬌道:“你越這樣說,本大爺反倒越不想走了。”
“你走是不走?”
那書生周身鬼氣頓時暴漲,發髻隨風而散,身上那件拉風討喜的白色長衫也消失不見,渾身**,通體是駭人的綠色皮膚,最可怖的是腹部裂開一個大口子,里面的五臟六腑早已被掏干凈,面目猙獰,張牙舞爪的對陶閑咆哮起來。
“比起那三只長舌婦鬼來說,你的顏值還算高的。”陶閑只是略微顫了顫,隨即云淡風輕的說道,依舊雙手抱懷,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
那只虎倀已現出原形,滿擬能將他嚇跑,但見陶閑還是這般有恃無恐,不禁一臉迷茫:“難道龍溪鎮最近出了個名叫陶閑的傻子?”
“你想不想得到解脫?”陶閑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話。
“你說什么?”虎倀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
自從成為虎倀以來,靈魂便出賣給了虎主,由此存在的意義則是替虎主拐騙生人,讓它吃掉那些無辜者的心肝與魂魄。
虎主,這個只會逼迫它誘殺更多的無辜者以其填口腹的暴君,一次又一次對它腹部的撕咬,只是為了告誡它,唯有出賣同類,才能保持忠誠,主人才會開恩來解除彼此間的奴隸契約。
內疚,不甘,委屈,恐懼,各種情緒混雜一起,常常像絞肉機一般將它的靈魂生生撕裂。
而如今,“解脫”這兩個字竟從一個素未謀面的老鄉口中說出,虎倀晃了晃腦袋,只覺自己忽忽悠悠,恍若夢中。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能體會到你的內心痛苦,而你痛苦的根源在于你還有一丁點的良知。也正是因為這一丁點的良知,讓我覺得讓你解脫一事有做的價值。”
陶閑一臉真摯,露出了一抹教父般寬容慈愛的微笑,其聲溫柔而又有一股子難以言表的誘惑力,說得那只虎倀差一點就信了。
“不可能的,你救不了我,吾之虎主馬上就要度金劫,絕非一般鬼怪可比。”想到此處關節,虎倀原本還炙熱的眼神,立馬黯淡了下去。
虎倀跟隨虎主多年,也習得了一些騙人用的鬼術,“喚影之法”則是其一。它能感應到陶閑一身異于常人的陽氣,一般的新鬼是萬不敢打他的主意。但如果僅憑此就想戰勝虎主,無異于癡人說夢。
“金劫?”陶閑對這個詞并不陌生,之前在公交站與陸小露相遇的時候,那個莽道人唐詩軒也提到過。
“與木劫相比,哪個要強些?”陶閑捏著下巴問道。
“所謂人鬼五劫,分別是金、木、水、火、土這五行劫。金劫是初始之劫,渡過了這一劫,也就意味著正式成為了修行者。只不過生人渡的是陽五行劫,鬼渡的是陰五行劫,人曰人修,鬼曰鬼修罷了。兄臺說的木劫乃是第二劫,自然要比金劫厲害許多。”
聽著虎倀娓娓道來,陶閑心里頓時有了底,這虎主連金劫都沒渡,說到底還是個雛兒,怕它作甚。萬一應付不了,還有陸小露這只蘿莉大佬罩著呢。
“走!帶我去弄死它!”陶閑挺起胸膛,一股浩然之氣噴薄而出,自信得無與倫比。
虎倀怯懦的搖了搖頭,沒精打采的道:“別去送死了,你不是它的對手,快走吧……”
“好,我可以下山,走之前我想問問你,你覺得你體內那一丁點良知還能堅持多久?”陶閑凝視著那只虎倀,換了一種思路勸道。
“我……”虎倀頓時默然。
“所以說你這種人最可恨,難怪有人會說‘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你這次放過我僅僅是因為我是龍溪鎮的人,那下次不是龍溪鎮的人呢?你就覺得活該,覺得心安理得了嗎?收起你那可笑的原則吧,這只不過是你最后的遮羞布而已。”
陶閑突然大聲訓斥道:“你以為你的虎主真會放過你?自墮噩夢中人,永遠都會沉睡于噩夢之中。與其說是你對虎主的忠誠,不如說是它對你本就屈辱的靈魂的反復踐踏,直到最后把你僅存的一點人性泯滅掉,這般下場你就高興了?”
“不能聽命于自己者,就要永遠受命于他人。醒醒吧,聽聽你內心的聲音。是一時沖動,搏出一個未來;還是安于現狀,永世不得翻身。你自己選擇一回,行不?”
陶閑一席話說完,重新感悟到了哲學家之魂,這才是原來的自己。
“可是我……”虎倀的內心動搖了,尤其是陶閑那句“不能聽命于自己者,就要永遠受命于他人”,這句話像一涓清流,奮力的灌溉著自己早已因失去希望而干涸的心房。
可是人最根源的恐懼來源于死亡的最后一刻,虎倀永遠也無法忘記自己當初身為人時,被那只虎主啃食心肝的畫面。那種深入到骨髓的恐懼與痛苦,讓它遲遲不敢下決定。
陶閑察覺到了它的猶豫,走上前去,輕輕的拍著它的肩膀道:“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但真正的悲劇,是人到壯年時卻恐懼起光明。為了自己的良知而奮斗,這有什么可恐懼的呢?”
虎倀被陶閑接二連三的順口溜激的戰意蓬勃,雙眼迸發出了炙熱的希望之光:“對,兄臺說的對!就算拼個魂飛魄散,也比現在渾渾噩噩,我自猶憐強!我這就帶你去弄死它……”
“慢著……”陶閑突然制止道。
“兄臺你?”虎倀頓時焦急了起來,可不能剛給了希望就反悔啊,這種折磨鬼也受不了啊!
“任何沒有準備的戰斗,都是去送死。把這句話好好銘記于心,待會我要考你的……”陶閑摸了摸下巴,老奸巨猾地道。
“有理!”虎倀很狗腿的點了點頭,偷偷地打量了陶閑一眼,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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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主,您要的人我給您抓來了。他就綁在前邊那棵樹上……嘻嘻……”虎倀屁顛屁顛的在前頭領著路,模樣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這幾日都有收獲,最近你干的挺不錯!”那虎主與一般老虎長相無異,皆是四肢著地而行,只不過虎主的瞳孔為深綠色,口能出人言,倒是與一般老虎不同。
“你個王八蛋,我信了你的邪!你個背信棄義的小人!”陶閑果真被綁在一棵樹上,聽見來人聲響,便放肆的大罵起來。
“吼吼吼,這人還挺有精神,很好……很好……”虎主對虎倀抓來的生人很是滿意。
“你就是虎主?媽了個蛋,你要小心你身旁這個小人,它剛剛還說要和我一起弄死你!呸!你這出爾反爾的狗雜種!畜生!”陶閑朝虎倀狠狠的啐了一口,可惜距離太遠。
“吼……怎么回事?此人說的可是真的?”虎主鼻孔噴著白氣,一臉震驚的望著虎倀。
虎倀倒是指著陶閑狂笑起來:“這個傻瓜,還想騙我一起殺掉您,哎呦……說了好多令人感動的話喲,什么‘不能聽命于自己者,就要永遠受命于他人’,你瞧這話說的多好,哈哈哈……”
“你這忘恩負義的畜生,枉我當初還以為你良心未泯,還想替你出頭,不曾想你編出什么不害同鄉的幌子,就是要博得我的同情!狗日地你竟然和我玩無間道!”
陶閑只感覺到了深深的欺騙,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之感涌上了他的面容,猙獰而又扭曲可怖。
玩大了,這次真的玩大了……
虎倀往前走了幾步,得意的笑道:
“您今兒個教了我這么多話,那我也教您一句。不要相信任何鬼說的話,鬼話怎么能信呢?哈哈哈……記住了,背下來,到了閻王那可是要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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