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亂語】鬼火其實是鬼的一種形態,人能看到鬼火,說明那只鬼向你開放了聽覺權限,它說的話,你是能聽到的。鬼火一般有四種顏色,綠,藍,黃,白。陸小露說,鬼火的顏色代表了鬼的情緒,綠色代表快樂,藍色代表恬淡,黃色代表憤怒,白色代表哀痛。如果真是這樣,我愿世上所有的鬼天天綠色心情……
……
……
卻見方瞎子在亂葬崗摸著一塊斷裂倒地的墳碑,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似還向墓旁四周頷首一禮,繼而解下身上的二胡,十分專業的調起弦來。
這不是神經病嘛!大晚上的來這破墳堆拉什么二胡啊!
正當方瞎子坐穩的一瞬間,四周層層疊疊的土墳包上頓時一亮,不計其數的鬼火飄飄悠悠,團團簇簇,泛著幽綠的光芒,霎時將這亂葬崗照耀得如同鬼片現場一般,熒光點點,詭異非常。
其中有一團藍色的鬼火最是醒目,離方瞎子也最近,如蠟似炬。見方瞎子頷首,這團鬼火隨時一動,上下浮動了一番,好像是在還禮。
待方瞎子調撥好了弦,右手提著琴弓朗聲道:“方一不才,今夜再為各位獻丑一曲《怒馬激流》……”
四下寂靜,這二胡琴筒中的音一響,錚錚金聲鳴動霄漢,如一匹發狂的野馬,在湍急的大河中疾厲穿梭,奮勇激流,踏浪突進。突而慢弓一轉,似前蹄深陷泥潭,哀婉廝鳴,郁郁不得脫身,眼看水中浪即將襲頂而來,嘈嘈切切,似英雄末路,成敗皆空,暮雨瀟瀟,天地同哀,不禁讓人愴然長嘆。
忽而快弓斜拉,方瞎子的右手急回,快得殘影斑駁,似長了八只手一般,曲調霎時慷慨激昂,那怒馬猶如在激流中浮浮沉沉,在絕望中參破了死生不過轉瞬,以最后一絲力氣,借沉底之石,驍勇一躍,猛如水中蛟龍,終于脫身泥濘,站在岸上向激流昂首怒吼,一聲長嘶響徹長空,驚得林間白鷺亂飛,魚潛水底,萬物不可與之爭鋒。
“方瞎子……原來這么拽的啊!”陶閑身上雖沒有多少音樂細胞,但這一曲奏罷,直覺畫面感十足,渾身冒汗,一腔熱血沸騰不已,要是眼前有一把劍,就敢勇闖天涯,比打雞血還有效果。
一曲終了,過了半響,團團鬼火頓時大亮,這亂葬崗上掌聲雷動,夸贊之聲不絕于耳:
“馬賣皮!這曲子老子快聽哭了……”
“簡直爐火純青,出神入化!”
“方琴師,在我家鄉可從來聽不到如此好的曲子!”
眾鬼火瘋狂的為方瞎子打起CALL來,只見他頷首微笑,似對一人言語尤為重視:“殷兄,不知您對此曲有何評價?”
那團藍色的鬼火飄到方瞎子面前,在他手里的二胡上盤了個圈后,終于將身形一顯,確是個身披鶴氅,蕭疏軒舉,氣質不俗的玉面男子來。
那男子道:“方兄這曲,快板顆粒清晰,強弱分明,技藝卓絕,自然是沒的說了。只是我聞馬陷泥潭這段時,心中困悶之氣積郁難當,想必是奏曲之人心有戚同,不然怎可奏出如此悲愴之感來?”
方瞎子長嘆了一口氣,喟然道:“知我者,殷兄也!知音如此,夫復何求……請受我一拜!”
那男子將他一止,笑道:“這三月來,方兄不嫌我等陰魂之身,每夜來此奏曲,風雨無阻,這份恩德是在下及眾弟兄怎的也回報不了的,方兄這一禮,在下哪受得起……”
“芳草易見,知己難尋,千金易得,知音難求。我方一自幼家貧,目不視物,苦練琴藝多年,唯有殷兄一知音,我……我……”講到這里,方瞎子激動難當,握著手上琴弓往脖子上一勒,作勢要自殺。
“方琴師,你這是要做什么?”眾鬼火頓時大驚,紛紛顯出形來,竟是一群身著重鎧的甲兵。
陶閑望著這亂葬崗上千余鬼兵,登時回想起驚虎崗下陰兵過界的畫面來:“這方瞎子,朋友圈還真廣……”
“我與殷兄相交,可奈何陰陽兩隔,我方一亦不愿茍活于世上,今日三月之約已到,我愿隨殷兄同去!”方瞎子意志堅決,周圍鬼兵對他甚是敬畏欽佩,一時愣在原地,不知該當如何。
“方兄愿與我同往?”那玉面男子又驚又喜,心里巴不得如此,可畢竟攸關性命,轉而臉上又有些許猶豫之色。
方瞎子道:“曾有伯牙為知音斷琴,今我方一為知音斷魂,同去同歸,雖為鬼,也比活在這世上遭人白眼要好得多!”
這群鬼兵聽了他三個月的二胡,早已成了他的忠實粉絲,聽聞偶像愿意和粉絲一起走,紛紛道:“將軍,有了方琴師在我軍中,我軍士氣必然大振!”
“是啊,方琴師德高望重,待他做鬼后,我愿照顧他!”
“我愿意!”
“我也愿意!”
見手下將士都極愛方一,而方一又意態堅決,那玉面男子旋即打消了疑慮,點了點頭道:“自殺之鬼,鬼神鄙之,不得陰陽之禮,方兄既與我相知,在下愿送方兄一程……”
“如此,甚好……有勞殷兄了……”方一張開了手臂,一副隨時準備就義的模樣,只是眉宇間還有些緊張之色。
一言甫畢,那玉面男子從近衛身上抽出一把劍來,寒光凜冽,正要刺向方一胸膛。
“我不愿意!”
眼看方一就要命喪劍下,陶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雙腳一踏,邁著《虛云縱》步法,三五息的工夫便走到場上中央,像母雞護著小雞似的,擋在方瞎子身前。
“唉呀……臭陶閑!”陶閑一個招呼都沒打,陸小露在崗上氣得將雙腳一跺,跟著慢慢下了崗去,潛伏在一個離陶閑極近的位置,準備隨時相機行事。
聞得聲音,殷希聲眉頭一凝,忽覺崗上有魂氣波動,知來人有隱匿魂氣的寶物,頓時大喝:“敵襲,速撒螢骨粉戒備!”
倏而這亂葬崗上出現了億萬只如螢火蟲一般的小光團,陶閑只顧著救人性命,沒發覺這光團落在自己身上,一時原形畢現。
眾鬼將見有外人闖入,霎時氣勢洶洶,刀槍棍戟齊齊一橫,將陶閑圍得嚴嚴實實。
“陶閑?你怎么來了?”方瞎子側耳聽出了他的聲音,心中驚詫不已,而后想起了他的職業,頓時慌張道:“快回去,別來這送死!”
“這人樣貌,身法……難道是?”那玉面男子望著陶閑的臉,似想起一位故人來。
“啊……你們看得見我啊……哈哈,年關將至,提前給各位拜個早年……我只是出來發表下個人意見,意見表完了,可以走了吧……”陶閑望著眼前千百把兵刃,臉上浮出一抹尬笑,旋即打了個哈哈,心里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讓你作死!讓你作死!讓你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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