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離開了陳家塢，拿著肖大嶺給他的兩千塊錢，頂風冒雪，朝著村子外面走去。

    走了一段路，過了小橋，出了陳家塢之后，就是省道了。

    他抖了抖身積在衣服上的雪花，站在省道邊，等著客車來。

    風不大，雪卻沒有停，撲簌簌一直下著，好像整個世界都得蒼茫迷蒙起來。

    等了一會兒，一輛車來了，李偉眉毛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天氣確實冷。

    司機打開車門，呼，一股熱氣，夾雜著一股復雜的味道，從客車里透了出來。

    陳偉又抖了一下身上的雪，邁步上了車。

    “去縣城。”他對售票員說道。

    這時，售票員才看到李偉的眼神有點嚇人，而且聽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

    售票員心里咯噔一下，心說不會出什么事吧。

    他看了看車子里，沒有幾個人。坐在窗邊的，正在朝外看著，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心事，還是在欣賞雪景。

    還有兩個乘客，則在自己的位置上昏昏欲睡，腦袋耷拉著，身體隨著客車顛簸而起伏著。

    售票員心中有幾分怯意，不愿意多搭理李偉，慢吞吞朝著司機旁邊的位置走去。

    “去縣城。”李偉加大了聲音。

    這時，司機聽到了，頭也沒回，只是從后視鏡里瞄了一眼，沒看太清。

    他對售票員說道：“有人買票。”

    “哦，哦。”售票員又慢慢挪動腳步，來到了李偉身邊。

    李偉拿出一張十元的零鈔，遞給了售票員，說道：“縣城下。”

    “五塊。”售票員找好零，將車票一起遞給了李偉，然后就迅速朝著車頭方向，司機旁邊的位置走去。

    李偉將零錢和車票塞進口袋，坐在位置上，眼睛斜斜地看著外面。

    窗玻璃上有層水氣，他伸出手，將水汽擦掉，這時，可以比較清楚看到外面情況了。

    不過，通見度有限，雪花隨著風，不停砸在窗玻璃上，然后又重新飛了出去。

    李偉看著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動不動，像個雕塑一樣，呆呆地坐著。

    車子到了縣城之后，他下了車，找到了一個銀行。

    在自動存取款機前，李偉拿出兩千塊錢，又拿出他姐姐的銀行卡號碼，將錢存了進去。

    “寄兩千塊錢，給娘買衣服。”李偉給他姐姐發了個短信，走出了溫暖的自助銀行，重新走進了風雪之中。

    看看時間已經到中午了，李偉找了一家小面館，進去要了一份面，一個小口杯，還點了一份鹵菜。

    一口烈酒下去，渾身的汗毛孔一下子像是通暢許多，一股熱量，從體內向著四肢散發開來。

    這讓李偉覺得很舒坦，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剛剛加熱過的鹵菜。

    熱酒熱菜熱面，讓李偉吃得很是痛快，額頭上冒出了汗珠，風雪之中寒意已經蕩然無存。

    這時，他的手機短信提示音響了。

    “錢收了到，娘很好，你注意自己保重。”是他姐姐回短信。

    心里一塊大石頭放下了，李偉覺得心里舒暢了許多，大口吃起面來。

    酒足飯飽，結了賬之后，李偉出了小面館，看到外面的雪已經停了。

    此時，整條街道像是冰雪世界一般，房子上有著厚厚的積雪，看上去像是突然之間膨脹了起來。

    路上的積雪被行人差不多踩實了，走上去已經不怎么咯吱咯吱響了。

    順著面館前面的路，李偉來到了車站，準備買票往陳家塢趕。

    “不賣票了，路況不好，停運了。”從售票窗口，傳出了一個女聲，讓人感覺冷冰冰，和外面天氣一樣。

    “為什么沒票了？”李偉急了。

    不能買票，他怎么回去？身上就帶了一點零錢，還有肖大嶺給他的一百塊錢，連吃飯帶過夜，第二天恐怕就剩不下什么了。

    李偉很著急，可是售票窗口里的女聲，卻像是見怪不怪一樣，聲音沒有一絲感情，又拋出一句：“停運了，沒票。”

    “為什么沒票了？”李偉又問。

    “不是告訴你，停運了。”最后三個字發音很重，售票窗口里的聲音，已經明顯帶上了幾分不耐煩。

    李偉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來什么。

    他離開了售票窗口，往外面瞅了瞅，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里。

    雪停了，太陽好像也準備從烏云后面探出頭來。

    一道微弱的光柱，透過烏云的間隙，從半空之中射了下來，帶著幾分魔幻色彩。

    看看時間還早，雪又停了，剛剛酒足飯飽的李偉，決定徒步趕回陳家塢。

    他估計著，如果沒什么意外，天黑以前，他完全可以走回去。

    來到一個燒餅攤前，李偉買了幾個燒餅揣進懷里，咬了咬牙，朝著陳家塢方向趕去。

    出了縣城之后，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個雪國。山原之上蒙著一層厚厚的雪，像是一個超現實世界一般。

    回頭看了一眼縣城方向，村梢上，房屋上，也全都是積雪。偶爾有風吹過，樹上積著厚厚一層雪，會隨之落下來，給這個世界增加了一分動態。

    好在沒有風，雪也停了，雖然路滑了些，可是也不是那么費動。

    李偉略帶著幾分吃力，朝著陳家塢方向趕路。

    他走得有點急，不一會兒頭上就冒出了熱氣。這時，他反倒感覺不到一點寒冷了。

    過了陳宇墊資修的那個橋之后，李偉算算時間，覺得天黑之前，他肯定能趕回陳家塢。

    這時，雪又下了起來，越下越大，一會工夫，就將整個天地之間，又變成了蒼茫一片。

    風起了，隨著風聲，李偉聽到有人在叫。

    這個時候，有誰會像自己一樣，在這個大雪之中行路呢？李偉覺得很是奇怪。

    可是聲音聽上去越來越真切，他抬起頭，看到兩個黑點正在路邊的雪地里翻滾著。

    “救命，救命。”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這一次，李偉聽得真真切切。

    這不是幻覺，確實有人在喊救命。

    聲音越來越近，兩個翻滾著的黑點，也離李偉越來越近了。

    這時，他已經可以看得比較清楚。

    在橋下面的田野里，前面有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在深一腳淺一腳，朝著他這邊跑來。后面，還有一個男人在緊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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