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灰一白兩只鴿子正好落在營帳門口上,見到有人出來便有“咕咕”地叫了兩聲。
兩名侍衛見到這兩只相貌不同且標記也不同的鴿子時,眼中都閃過一道詫異。
灰色帶藍羽的鴿子是他們鷹羽衛聯絡所用,而那只白色的鴿子卻是鴿舍所養,且專門為人傳遞信息所用。
金陵城中顯貴居多,基本家家戶戶都會請專人馴養自家的信鴿,這一來是為了防止集體馴養的鴿子飛錯了巢信息外泄,也是為了做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事情。
畢竟沒做府邸都會有屬于自己的秘密。
但這只鴿舍馴養的鴿子卻能與他們的鴿子同時抵達瑜城,可見也是從金陵中來。
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若不是自家府邸并未馴養信鴿,那便是傳信之人并不想暴露身份。
這時其中一位侍衛已經將灰色信鴿腿上的竹筒解下,并將小小信箋上的內容掃入眼底。
不過短短的幾個字,小姜卻好像恨不得將那幾個字撕碎咀嚼成齏粉,小姜的眼中包含著濃濃的失望和無比壓抑的憤怒。
另一名侍衛也已經將那只雪白信鴿腳上的竹筒解下,同樣簡短的一行字,不過在眨眼間便看完。他的眼中也同樣燃燒起憤怒的火焰。
“真是欺人太甚!”
“簡直喪心病狂!”
兩名侍衛幾乎同時憤怒的咒罵一聲,但聲音卻壓的極低。
兩只來處不同的信鴿,兩張字跡不同的信箋,但傳遞的卻是同樣的消息,只不過一個說的簡潔明了,另一個娟秀的字體則說的比較隱晦。
然而隱晦的原因則有多種,可能是傳信之人知道的不過一知半解,也也有可能是傳信之人對這件事的背后之人有所忌諱,
這字體娟秀,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但這位女子并非是葉小姐,在此之前王爺曾讓他們一眾人等仔細的辨認過葉小姐的字跡,為的就是防止將來有人假傳消息,落進了他人的圈套之中。
而身在金陵,又關心王爺生死的女子,大約便只有王爺的母妃敏妃娘娘了。
陛下此次行徑著實讓人心中生出了滔天的怒火,且又脊背發寒,但同時又讓人心生無奈別無他法。
這信箋上所說的事情于他們王爺而言,不亞于滅頂之災。
他們不能一時沖動的去刺殺陛下,那么背負罵名的便只能是他們王爺,況且以王爺目前的情況來看,若是陛下出了什么意外,這個罪責最后也是會落到網王爺頭上。
這件事想必到此時早已經不是什么秘聞,似乎在一般人的心里,王爺一怒之下弒君上位才是正舉,且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們跟在王爺身邊的人最清楚王爺的心思,王爺志不在此,有今日種種行徑不過是為了還那些英靈一個清白,更是為了能給大耀國帶來一個和平繁榮。
“格老子的!王爺現在這樣的情況,狗皇帝他怎么就能這般狠心!又置王爺于何處!”小姜惡狠狠的低語咒罵一聲后,有些暴怒煩躁不已的抓了抓頭發。
猩紅的眼中有些許的絕望浮現,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大帳中躺在床鋪上的人影,而后猛地抬手狠狠地搓了搓臉,同時也掩去了眼角的淚光。
小姜抬手,小指勾起半含在口中,發出一聲有些尖銳且綿長的哨音。
“嘯!”
這一聲哨音在寂靜的夜里,似是傳出去很遠,且余音久久不絕于耳。
尖銳的哨音響徹了整個寂靜的夜空,久久回響的余音更是在夜空中回響陣陣,仿佛天幕都隨之顫抖了幾下。
驚起的飛鳥三兩竄到半空中,發出一聲凄厲的喊叫后邊拍打著翅膀向遠處飛去,同時也有數道怕破空聲緊隨其后響起。
“你先去照顧王爺。”小姜仰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隨后對另一名侍衛交代了一句,便掠起身形向著更遠處飛去。
他的身影像一只黑鷂鷹一般,在半空中幾個起起伏伏后便又徹底隱匿在黑夜之中。
望著半空中接連掠過的數道身影,留在閔柏衍帳前的侍衛凝眉低嘆了一聲,旋即轉身走進了大帳中。
帳中床鋪上的閔柏衍依舊如這那日那般,閉著雙眼躺在那里,好似熟睡一般。
對周遭的危機四伏毫無知覺且亦無防范之心,因為這樣的事情,在王爺心中是從來沒有假想過的。
他單膝跪在閔柏衍的床鋪前,看著這樣人事不知、陷入昏迷的王爺,眼中有擔憂、焦急、惱恨,一一浮現。
靜靜的帳中,只能聽聞閔柏衍起伏的呼吸聲,帳外風拂過草地時帶起的沙沙聲響,連成片的蟲鳴,連在一起便似是一曲樂章。
良久后,直到侍衛眼中漫上猩紅的顏色,直到他的臉上滿是悲戚的神情,他才將額頭抵在床鋪邊的木板上,哽噎低語道:“王爺,陛下他要殺您”
侍衛的拳頭抵在地上,泛白的骨節用力地抵在鋪就著石板的地上,青灰色的石板上隱約能看見一絲絲血跡在蔓延滲透。
而床鋪上昏睡的閔柏衍在聽到這句低語后,平緩的胸膛猛地劇烈起伏了一下,而后很快便又回歸于平靜。
搭在薄被外的手臂隱約可見已經緊緊地繃起,攤在薄被上的手更是在被子上抓出一道深深的劃痕,一滴晶瑩的淚珠緩緩從他眼角流淌出來,而后慢慢劃過臉頰,直到變成冰冷的淚水沒入漆黑的發間。
遠在千里之外的金陵,仍舊如往日一般的燈火通明,下了大半日暴雨也終于停了下來,沉寂了大半日的人們又恢復了往常一般的生活。
各處商鋪中雖是已經關了店門,但匾額下的大紅招幌卻仍舊燃著通明的燭火,而到了夜晚才正是開門迎客時的花柳巷早已是燈火通明一片。
遠遠地便能聞到一陣比一陣濃郁的脂粉香味,纏綿的琴聲似是三月的柳絮一般,輕輕柔柔地拂過人的面頰,又似是溫暖醉人的春風拂面。
千里之外的水患與疫癥,對于金陵之中奢侈糜爛的生活,沒有絲毫的影響,那里的餓殍流民與死去的人早已是無名之輩,更甚至是遠在邊關徹夜巡邏戍守的士兵,要承受著被蚊蠅蟻鼠叮咬的痛楚。
然而,這些都與遠在中原腹地的金陵毫無干系,花柳巷中只會彈奏靡靡之音的姑娘們從來不會念及于此,更不會關心這些。
就連遠在皇宮之中,身為一國之君的軒帝都不記掛在心,又何談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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