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臨這一行不僅沒有達成所愿,反而有些心如死灰,且又因羅寶蓮自作聰明的種種行跡,而再一次加深了對顧言的恨意,甚至連帶整座金陵。
而此時,替代顧清臨這個原身留在城南范家莊的段恒毅也并不好過,甚至此時的他是有些心急如焚的。
一個身體康健之人躺在床踏上佯裝受傷之人是一件十分難熬之事,且莫說這期間段恒毅甚至在士兵的注視下又飲了一碗調理的苦藥湯子。
他什么苦都吃得,唯有這藥湯之苦卻是敬而遠之,且為了不暴露身份,他只能在士兵的面前把那碗藥一飲而盡,好讓士兵回去和致果校尉沈長林復命。
若僅僅只是一碗湯藥,并不會讓他如此,不過片刻那苦味便也可消散,讓他心中焦急之事卻是有關范智杰、柳三豹等人。
對于今日他和顧清臨二人互換身份一事,他并未隱瞞霜痕,且因上一個隱秘宅院險些被發現后,他趕在天未明之前也曾前去霜痕所置辦下的另一處宅院。
然而他卻沒有料到這中間僅僅隔了幾個時辰,便又收到霜痕傳來的消息。
霜痕的消息一好一壞。在霜痕等人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的手段下,柳三豹等人終于有所松動的跡象,只是眼下卻仍舊未吐露出太多有用的信息。
但想來要從柳三豹、范智杰等人的口中得到有用的線索也不過是指日可待,可難辦的事情卻是范智杰提出想要開口,要先得知他弟弟范智雙的消息。
莫說是范智杰想要得知范智雙的死活,他們卻是比范智杰更想要知道的。
可自那夜后,范智雙此人便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他和霜痕分別派出去的人手并不少,一個幾近半殘的范智雙又能去哪?
且這兩日來城南一案的幕后主謀一改先前的溫吞行事,變得窮追不舍起來,更有這些人的行事作風看上去并不是要解救范智杰等人,反倒更像是要殺人滅口。
范智杰也好,像是柳三豹一樣的鷹犬也罷,都是該死之人,然而這些人卻不該死在此時,且更不該死在他的手里。
一旦范智杰等人現在就死了,得不到有用的線索暫且不提,就連他都脫不了干系,畢竟軒帝知曉范智杰等人暫時被他扣押,且過兩日便要移交大理寺審訊。
到那時,他更不好和大理寺交代。
一個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范智雙已經讓他心中惱火,若是范智杰等人再出了任何的意外,那么這一條線怕是就要徹底斷了。
因為這件事從源頭查起不僅費時費力,且這其中更是困難重重,而與幕后主謀有過最直接聯系的范家兄弟等人便是最為關鍵之人。
若是他們兄弟都死于非命,那么他能料到,這件事便會到此為止。
撒了大網,他想要的絕不是幾條無足輕重的小魚小蝦,而是可以在金陵翻江倒海翻天覆地的蛟龍!
這一處私密宅院眼下也已經并不安穩,幕后之人越發地窮追猛打,便說明他們越來越慌亂,且他們之所以會亂了陣腳的緣故便是因羈押范智杰等人的時日已久。
看來范智杰等人雖然是小魚小蝦,但仍舊讓那幕后主謀十分忌憚,那么現在的他已經十分期待會從范智杰等人聽聞到什么樣的線索。
帳外巡邏把守士兵的影子清晰地倒影在帳口的空地上,趴在床榻上的段恒毅看著映在地上那一身鎧甲的輪廓,心中的煩躁更甚。
對于今日顧清臨前去與孔采薇相會,段恒毅心中并沒有抱著多大的希望,私奔一事太過驚世駭俗,若非到了山窮水盡之時,怕是沒有人愿意會邁出這一步。
暫且不提孔顧兩家都是在朝為官之人,就孔家小姐孔采薇一個沒有出過金陵的姑娘,怕是也不會接受這件事。
私奔一事若是被發現,那便是要沉塘,且對于女子的名節也是極為有損。更有怕是初于孝義,孔采薇也斷然不會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
不過這也只是他的猜測罷了,事情究竟會發展到哪一步,端的要看顧清臨在孔采薇心中占據著何等地位。
顧清臨得和心愛之人相見,段恒毅心中是有些羨慕的,他已經數日不曾見過婉兒,即使婉兒如今的行蹤他都悉數得知,可不能相見還是讓他心中有些不滿。
只是眼下卻沒有留給他兒女情長的時機,南下廣元調查略賣人一案的眾人正在路上,怕是抵達廣元一帶最快也要五日后。
而留給他們撬開范智杰等人的嘴也還只有兩日,大理寺寺卿楊玉昆楊大人與葉大人交好,他自是信得過楊大人的為人。
然而這幾個人證卻不一定能是楊大人親自審理,那么下面那些人中有誰是那幕后主使的同謀,他便不得而知。
總不能這幾個人證在他這里安全無虞,移交至大理寺后卻發生突然暴斃的事情,到那時死無對證,他想要以一己之力再去查證,已無可能。
想到這些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段恒毅的眉宇間便染上了一層陰郁的神色。
如今的金陵千瘡百孔,不僅僅是朝堂上腐化嚴重,也許就連軒帝都是不干凈的。
他不僅僅要提防幕后主使的暗箭,更要提防軒帝。
如今的金陵看似恢弘強大,實則早已經是千瘡百孔,更甚是已經岌岌可危,再也經不起任何的大風大浪。
朝中動蕩不安遠比外敵入侵要更加地可怕,且殺傷力也遠比外敵入侵要來得更為強勁。
自相殘殺無論何時,都是一大忌。
下旨改通河道引流之人是軒帝,命范家兄弟在城南駐守看官河運一事亦是軒帝,想要抬舉范家兄弟之人也同樣是軒帝。
然而如今細細想來軒帝的態度,便十分反常。
這么大的事情軒帝聽聞后神色如常,且那僅有的一兩分慍怒,也并不是因此事而起,而是他以為養了一兩只不聽話的狗。
想到這些,段恒毅不禁在心中又自問了一句。
難道這件事軒帝當真半點不知情嗎?
且對于那近乎可以只手遮天的幕后主使,軒帝當真一無所知嗎?
他不怕該死之人罪有應得,他只怕罪該萬死之人得不到應有的懲罰!
軒帝的態度可疑,統領羽林衛的大統領聶海閣則更為可疑,聶海閣又會是誰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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