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嵐陽郊外農戶,烈非錯將郭老板與小翠留下密談,其目的便是勸小翠出面作證,然而那時郭老板與小翠懼于楊府的勢力,根本不敢出面,所以烈非錯……
……
下一瞬,少年視線鎖定二人。
“因為怕楊府,所以你不愿讓小翠出面作證,你怕她會遭受報復,既然如此……”
少年眼神一銳,倏然上前一步。
“……那我來告訴,不用怕楊府的理由吧。”
語畢,少年翻手間,一塊令牌出現在他掌心,他將令牌呈到兩人面前。
“異象司,總司探……這!?”郭老板面露驚容。
他早已得到消息,追查此案的是燁京來的上差司探,位居正八品,與嵐陽縣丞同階,然而眼前這幅令牌上,卻多了一個“總”字。
“本官位居異象司總司探之職,因為需執行探查任務,顧及位高權重將更為遠離真相,平素行事大多只以司探之位示人。”烈非錯淡淡介紹著,郭老板與小翠的神情,隨著他之言語層層變幻。
“對了,本官這總司探與府司、府元并列為異象司三尊,從五品下階官位……”頓了頓,嘴角笑意浮現地看著兩人。“……比你們那如今不知蹤影的縣丞高出三品,若是你們那尚未露面的縣令么,少了點,高出二品。”
……
這便是此前發生于嵐陽郊外農戶中的一幕,正是這番景象,撼動了郭老板與小翠本萬萬不愿出面的底線。
陽光驅散陰霾,從五品總司探之位,震動著那一顆顆人心。
“你,你是從五品的官?”烈非錯身后的阿秀同受震動,一雙美眸驚奇地鎖定少年的背影。
少年轉過身來,入眼的那張謫仙玉容,柳眉輕顫,心緒騰動。
“司探只是我為了行事便利的身份掩飾,相較于總司探,這個職務不起眼的多,更能蒙蔽有心人的警惕。”少年難得正經地解釋道。
阿秀聞言,美眸露出恍然,但緊接著,一股怨氣毫無征兆浮現。
“蒙蔽有心人……也包括我是么?”女孩語氣并未責怪,但那淡淡哀傷與失望,卻將另一種責怪化作鞭子,狠狠抽在烈非錯的面上。
看著那副神情,少年心中莫名一糾,一股愧疚難以抑制的充盈胸臆。
他想化解這種感覺,更想挽回點什么,只不過若是細究,他也不知自己真正想挽回的究竟是什么。
心念流轉,少年心有定計。
“有心人,你……不,你可遠遠不止有心人……”
“你”少女美眸倏然騰怒,眸光中更隱隱淚光閃動。
她正欲找烈非錯算賬,卻聽烈非錯續道:“……你是柜人。”
“貴人?”阿秀聞言,不明所以。
“柜人,讓我喚一聲掌柜的之人。”
此言一出,阿秀記起來這一茬了。
一想到自己與他之間竟然有這樣的關系,清麗容顏不禁洇開一層笑意。
這一笑,被隱瞞的怨氣倏然消散。
四周百姓議論紛紛,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所有人都明白那塊令牌代表著什么了。
場中的楊震一眾,以及卓行之面色鐵青。
前一刻,卓行之信誓旦旦的緊咬“從上不從下”,然而緊接著此刻,“從上不從下”便成了他們最大的笑話。
從五品下階相較于正八品縣丞,正七品縣令來自然都是上,而且品級差別明顯,毫無爭議。
方才是個只有正八品,不得不受制于“從上不從下”的司探要帶走嫌犯楊沖,于是身為縣令的卓行之出面喝阻。
但此時此刻,要帶走楊沖的是從五品下階的異象司總司探,區區七品縣令,如何喝阻?
楊震怒目騰騰,不止是對烈非錯,也對卓行之。
不止楊震,他那身后百來號人同樣怒目騰騰。
卓行之被他們瞪的心底發寒,只得硬著頭皮來到烈非錯面前。
“下官嵐陽縣令卓行之,見過總司探。”卓行之鄭重其事地施禮,他是個品階觀念極重的人,烈非錯那大他二品的階位,此刻已成為他心中一座挪不去的萬斤山峰。
“不必了,我們可是早已見過了。”少年打趣地道。
卓行之額頭頓時泛起陣陣漣漪,汗珠涔涔而下。
“下官不知總司探真實身份,方才多有得罪,還望總司探見諒。”嵐陽縣令顫顫巍巍地告罪,若知曉眼前這少年其實比他高二品,他方才無論如何都不會這種態度。
“這個以后再說,此時此刻,嵐陽縣令對于本官的處置,還有異議么?”
卓行之額頭汗水更甚,甚至雙腿一顫,差點要學縣丞那般鏗鏘一跪,幸好最后一刻挺住了。
“這……這……”卓行之囁嚅難言,言語間偷偷瞄了楊震一眼,見他面色更為陰寒,不由渾身發顫。
“總司探大人,這……嵐陽之地民風繁復,許多案子不可以……以常理揆度……”卓行之硬著頭皮說出這句,卻沒有勇氣繼續下去。
一旁的楊震見之,簡直“怒其不爭”,他揚著那張尖嘴猴腮的瘦長臉,率眾逼來。
“小子,無論你八品,還是五品,識相的快快放了我侄兒,否則你今日休想生離此地!”因為方才的驟然拖行,此刻楊沖依舊躺倒地上,他見楊震走進,掙扎著想要起身,奈何被烈非錯鉗制,實在難以動彈。
烈非錯單腳踏著楊沖,身形穩如泰山,嘴角笑意盎然。
“休想生離……方才我不過八品司探,嵐陽縣令一聲令下,我便犯了從上不從下之原則,如此的話你率眾出手,還算占了道理,但此刻我總司探身份已露,從上不從下之原則更傾向于我,區區嵐陽縣令已不足以于法理上阻止我,你們此刻再出手,那便是襲擊朝廷命官,意圖謀反……”
頓了頓,環目掃過楊震及他身側一干隨行。
“……怎么,你們中有幾人真欲嘗嘗謀反的滋味么?”
一聲喝問,問的楊震身側眾隨行面露惶恐。
謀反!?
與此相比,殺人放火根本就是小兒科。
以往他們肆無忌憚,是因為篤定自己來自楊府,事后必定平安無恙。
但此刻謀反罪名在前,他們還能如往常一般平安無事么?
有人猶豫了,雖然人數不多,但確實存在。
畢竟之前有縣太爺官高一等,傲世壓人,他們再無法無天也占著大義,但現在眼前這位總司探官高兩等,大義在他那里。
楊震瞇著那對小眼珠,眼中恨意騰騰,怒火翻涌。
無法起身的楊沖感覺到此刻氣氛不妙,掙扎著想要求救:“叔父,救救我叔父,小侄是冤枉的!”
他當然不是冤枉的,這點楊震很清楚,但他更清楚,自己的侄兒這一刻是真的很怕,真的在求救。
楊震怒目瞪視,雙拳緊握,周身炁力暗涌。
“總司探大人,之前算楊謀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總司探大人,這便向總司探大人告罪了。”楊震忽然放低姿態。
烈非錯并未放松警惕,楊震的姿態雖然放低了,但他那一身炁力依舊流動。
少年明白必有下文,靜待后話。
“然而,總司探大人即便是過江龍,今日畢竟在我嵐陽地界上,閣下今日若直欲拘捕我侄兒,那么這嵐陽……”頓了頓,兇瞳目光環掃四方,尤其掃過身側百來號人。
這一刻,即便是場中無修為的百姓,依然感覺氣氛凝肅,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渲染開。
“……怕是要見一番血腥了!”
楊震一言道出,身側白來號人個個煞氣盈面,其中不少人身上騰涌炁力,他們都是炁修。
即便是維護一地治安的三班衙役,其中也沒幾個炁修,然而楊震此刻帶出的人馬,單單身后這些炁修的數量就較官署多出十倍,難怪此前在這嵐陽地界上,他們根本不把官府當回事。
楊震如此一說,言語間魚死網破意味濃厚,人人皆領受。
霎時間,四周圍觀百姓后退十數丈,中間空地的面積肅然提升十倍。
他們聽到了那句“血腥”,雖然不清楚以楊震一行,對上能力挫嵐陽第一高手莊丁的總司探大人,最終誰的血會多流一些。
但他們清楚,身為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一旦開戰他們必定是最為危險的。
然而,今日這件事實在太大了,可說是嵐陽數十年來最為轟動的事件,眾人實在耐不住那想留下來看看,甚至某種程度參與入來的念頭。
所以眾人皆退,卻無人真正離去。
楊震一言既出,四周戰意倏然騰升。
面對楊震的威脅,烈非錯鼎立不搖,足下依舊踏著楊沖,那雙初生之犢萬般不畏的眼,毫不掩飾地與楊震對峙。
一旁的卓行之早已嚇的冷汗層層,他顫顫巍巍來到楊震身邊,躊躇再三,才道:“楊……楊先生,他是從五品的上差,那異象司更是皇上親立的官署,您……您若于如此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刀劍相向,即便您勝利,日后也難逃上峰追責,您……您可得三思啊。”
卓行之苦口婆心的勸說,言語間毫無身為一地父母官的正念,完全是從利弊得失的角度去使力,而且還使的非常小心。
但即便如此,楊震依舊不領情,一把掀開卓行之。
“姓卓的,你給老子滾一邊去,老子把話撂這兒,今日他若敢拘老子的侄兒,這嵐陽地界就必定見血!”
楊震放出狠話,隨即手臂一揚,四周他的屬下接到這個信號,個個摩拳擦掌,就要開戰攻擊。
烈非錯依舊是那淡淡笑意,無懼的眼瞳掃過楊震一眾。
“本官話已說明,既然你們執意謀亂,那本官就撥亂反正!”
言語間,離火炁力騰升,周身紫光涌動,戰姿昂然。
四周無論普通人,亦或炁修都是一驚,尤其是之前在公堂上見過他之出手的人。
這一刻他們才明白,原來方才公堂上烈非錯保留了很多。
楊震面色一寒,他是炁者境界的炁修,且在炁者頂峰已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因此他對烈非錯此刻展現出來的離火炁力有更直觀的感受。
此刻烈非錯那一身騰騰紫光,別說他身側這些手下,就是他本人也大為不如。
這小子應該也是炁者吧,但他的炁力……
難道說……炁者伯盈!?
嵐陽不是燁京,在燁京這大璟之都,炁者伯盈雖然少見,卻任有星星點點。
就比如中流砥學中的幾個,比如紅袖書齋里那幾株,比如靖浪府大小姐炎雨晴,然而在嵐陽,炁修雖然知曉天底下確實有炁者伯盈這種事,但那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傳說了。
即便同出一個時空,卻早已在下意識中烙印下,今生今世都沒有機會遇到的定見。
然而,此刻印入楊震眼中的騰騰紫火,那不容置疑的炁者境界,那匪夷所思的炁力總量,卻不斷沖擊著楊震的認識,告訴他,那本以為今生今世都不會遇到的東西,此刻被他遇到了。
雙方戰意囂騰,一場沖突一觸即發。
“謀逆!是哪個那么大的口氣!”
一聲鵜鶘啁哳自遠處傳來,現場本將掀起的戰火,因這一聲戛然一頓。
西北方的人群潮水般分開……不,是被強行分開,一頂四人抬的驕子搖晃著,由下方那個個臂粗腿壯的轎夫強硬地擠開百姓,突兀前行。
令人意外的是,見到這頂驕子,最先反應過來的不是烈非錯,不是縣丞,甚至不是那噤若寒蟬的縣令。
驕子入眼,楊震兇煞面容一怔,隨即一股警惕涌上面龐。
下一瞬,他忽然連侄子都不顧了,快跑著沖到驕子旁。
隨即,令嵐陽百姓大跌眼鏡地,素來囂張狂霸不可一世,就連嵐陽縣尊都視若小卒的楊震,竟然對著那高抬的驕子,深深一拜。
他這一拜,鞠躬盡瘁,那方才傲立的腰板,此刻足足折了九十度。
這一刻,他的身姿無比恭順,仿佛眼前驕子上所坐之人,是生養他的父母一般。
然而,嵐陽百姓皆知道,楊震的父母早已過世,那驕子上之人絕不可能是他的父母。
既然如此,那又是誰呢?
楊震身躬不起,恭恭敬敬地道:“見過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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