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匆忙整理火災的每一處現場,上官子然有些驚愣,那留下的慘敗景象似乎是閉眼做的一場噩夢而已,只是睜開眼看到的災難過境的景象是噩夢里殘留的痕跡。
他在晉王府的屋頂上站了很久,夜風吹來,他抽動鼻翼緩緩呼吸,似乎能嗅到遠處城樓上,大火都沒有驅散的血氣。
隨著燈火的熄滅,王府陷入一片沉睡之中。
你居然還能睡得著。
他飛身掠下,憑他的身手竟沒有驚動外間一個伺候的人,可見這里面的人一個個都干了些什么,累成什么樣子了,自從墨州城外返回云安,因為事出意外,自己便一直在尋巫晉月,卻一次又一次撲空。
他站在房間門口,道:“你若還不出現,明日我便在十四面前將實情全盤托出。”
巫晉月閉著眼睛,有那么一瞬,他以為自己仍在夢里,夢里暖風和煦,花開絢麗如虹,母親的眼神溫柔得像溫泉里的水,撫平他流浪在外留下的每一個傷口,可是轉瞬間,寒冷的空氣便如刀鋒密密麻麻侵襲過來,那溫泉里的水迅速化為冰冷的眼淚,讓他猛地清醒。
月白色的寢衣還汗濕著,房門被推開,夜風吹在身上,又冰又冷。
巫晉月坐直身子,語氣像深睡初醒帶著一絲慵懶:“明日就要在族上面前全盤托出實情,此時還這么閑。”
這晉王府,這房間里,好像從來沒有嘈雜過,此時更安靜得仿佛只剩下那個說話的人。
上官子然看著黑暗中四平八穩坐著的身影,有些失神,守城的殺戮,云安的大火,全城的驚慌下,他竟如此平靜的疲倦。
“皇兄落下的圣旨,十四無論怎樣處理,都落在你的陷阱里,是不是?”
巫晉月緩緩站起身,拿過外套披上,點燃桌上的一盞燈,外套迎著門外吹進的風向后微微揚起,“只要心里懷的是鬼胎,無論怎樣裝飾,落下地的都不是人。這么晚了,八王爺是因為想通了此點,興奮得睡不著么?”
“鬼胎如果沒有搖籃,又如何可能成長?你就是那養禍的搖籃。”
“原來八王爺與巫某對于鬼胎都有同感……只是這鬼胎已經開始為禍,族上英明神武,自是知道是該滅了這鬼胎,還是毀了那搖籃。”
上官子然一時說不出話,良久恨聲道:“你以為本王會看著你將矛頭一步步地對準?”
“這矛頭從來都是準的,你大可以將實情去告訴族上。”巫晉月眉頭輕輕一皺,轉瞬唇角一抬:“云安危厄,來無音信,去無行蹤,族上已返還多時,卻一不追查這支來去匆匆的攻城軍隊,二不重整守城,而最奇怪的是,族上居然連云安大牢都沒有去。八王爺焦頭爛額地奔波,難道一點耳聞都沒有?”
上官子然微微一愣,風火中飄蕩在守城上方的血氣,回蕩在耳邊的只是夾雜在風聲火聲、哭聲喊聲、房屋倒塌聲中,無法消逝的幾個冰冷的字符‘風寧永無真相,自古血債血償’。
“什么?”他的口氣僵硬。
“這攻打守城以及下令火燒宸王府的人,酷似風寧。”巫晉月目光看向他,“風寧在云安大牢,這酷似風寧的人從何而來?以八王爺的聰敏,難道猜不出其中?”
上官子然微微沉吟,依照十四的性格,他根本就是相信這個使得云安大亂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人才是真正的小風……差點打亂了小風與戰王身份轉換的安排。
自己此來不就是因為有太多顧慮?實情說出去十四會不會相信說不準,而相信了會更糟。
又聽巫晉月道:“族上以重兵強毀天啟陣,對于不明所以、昏睡才醒在云安大牢里的戰王,是極惱,可如果在此當口,讓風寧與戰王存在了哪怕是一絲一點的聯系,那都是至羞。當惱羞成怒的時候,就算是在族上面前,戰王恐怕也不會道出實情,屆時才是事情發展最不可收拾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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