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裴司徒和神武將軍李順圍著魚宏志的尸身仔細查看,他們心里早已經是翻江倒海,魚宏志的死可以說是已經攪動了天下風云,小小一個丹同渡,竟然鬧出如此風波?或許是風暴,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丹同渡僅僅是個渡口,在地圖上連個點都沒有,黃聽雨一介女子,竟然在短短數年間,把一個荒涼之地變成富庶豐沃之城,令人側目,丹同渡牽連之廣,后面利益紛擾之密切繁復,只怕是黃聽雨自己都不是弄的清楚,但大人物們都看得清楚,所以年邁的裴度裴司徒不顧年老體衰,也不顧朝中非議,從長安到洛陽的行程,硬是北向繞路丹同渡,丹同渡居然陷堤鬧水怪,竟然斷航了,真是太好了!
更巧的是黃羊觀主也在這里,憲宗皇帝玉璧祭天封誥的歸果真人出世,更是出現一個歸心真人?修仙渡劫,重返塵世?世上還有這種事?
裴度很慶幸,他人在這里,從朝廷被人逐出長安,卻能親歷這種奇事,不枉此行!
裴度可以想象,又有多少有心人在往丹同渡而來,又有多少人躲在暗處,等待一個出場的機會,皇家宗室秘聞,佛道之爭,南衙北司之爭,內苑殿中省與內侍省之爭,神策左右軍之爭,度支鹽鐵使司的虧空貪腐丑聞,等等,這個漩渦越鬧越大,令人望之目眩。
朝廷剛剛任命了閑廊飛龍侍者,掌管統御飛龍戰兵的紫袍大宦官內飛龍使魚宏志竟然死了?這是不是就意味著,新任的閑廊飛龍侍者已經名至實歸,成為內苑第一人?想想玄宗朝高力士,皇室內侍殿中兩省都在被他節制,想想這個年紀輕輕的岳齊凌駕于王守澄馬存亮魏承和韋元素等一干元和太監之上,統管內苑,節制神策左右軍。。。這畫面沒人敢想象!
看著魚宏志的尸身,裴度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這個漩渦已經失控了,裴度很慶幸自己恰逢其會,不曾缺席。
岳齊卻不理會這些瑣事,他恭順的侍立在黃羊觀主近旁,小心著意她的問話,“丹同渡東岸渡口落地陷堤了,水流逆動,更有水怪出沒,落水者無數,夜晚風急浪高,暗流湍急實在無法搭救更多人,李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歸云臉色有些蒼白,也不太在意魚弘志的死會給暗流翻涌的朝堂帶來什么影響,只是擔心李在,“岳內侍,李在到底情形如何?他可曾落水?”
岳奇臉色低沉如墨,“回觀主的話,河堤塌陷之時李在就在現場,我曾聽聞他傳聲,他在和那水怪搏殺。。。唉,這個混蛋,這個時候逞什么強?”
“與水怪搏殺?”歸云的臉色又是蒼白了幾分,看著浩蕩混沌不清的河面,心中更是擔憂,幽幽深遠輕柔的呼喚,“李在。。。李在。。。你在哪里?快回來!”
裴司徒和李順此時還在認真的觀察魚弘志的尸首,心思轉動,盤算著魚弘志的死會給朝廷格局帶來什么變化,兩人被歸云的呼喚聲音驚醒,卻見歸云也好,陳宏志也好,那個岳奇也好,竟然對魚弘志的死全然不關心,歸云真人在呼喚誰?李在?那個歸心真人,歸心?這個道號還真是大氣磅礴呵!
岸邊無數人手持著火把在岸邊搜尋,也打撈上來一些尸體和雜物,這些人在水邊奔走已久,早已疲憊不堪,寒夜河面風大,更有雨雪淋漓,讓人苦不堪言,這些人早已心生去意,要不是為了豐厚的賞錢,誰在這吹寒風?一個兩個三五成群,岸邊搜尋的人開始出工不出力,消極辦事,一個兩個在岸邊打晃,也不找了,消磨時間等天亮收工,忽然遠處河面傳來嘩嘩的聲音,不同于河水的波浪,似乎什么東西在動?參與搜尋的都是周圍的村氓,他們在大河岸邊也知道大河的神秘古怪,也有人白天看到了那個水怪,都是心中膽怯,大聲咋呼著聚在一起,舉著火把竭力往水里看,卻看見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撥開冰浪在往岸邊移動。
一顆猙獰的巨大頭顱慢慢的出現在岸邊淺水灘,緩緩的往岸邊爬,無論是村民還有護衛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眼睜睜的看著那怪獸慢慢的爬上河岸,好大的好駭人,那巨大的頭顱骨骼猙獰,頭上長著遒勁的獨角,光看頭比籮筐都要大,像個大簸箕,爬上岸身長已經有丈把長,才露出兩個前肢,竟然還有大半的軀體在河里,這東西該有多大?
眾人都被嚇住了,就像魂魄被攝去,火把在風中霹靂啪嚓獵獵作響,無數的目光看著這東西往岸邊爬,卻無人敢出聲,這里距離渡口棧橋不遠,站在棧橋上警戒的親隨護衛遠遠看著這邊情形不對,大聲呵斥道,“快點干活,不要磨蹭,你們干什么呢?”
一聲驚醒夢中人,這邊水怪已經上岸邊不遠,不知道誰淅淅瀝瀝好像嚇的失禁了,被遠處那人一吼,這些人回過神來,驚天動地的嚎叫,“水怪,水怪,上岸了,媽呀!”
一群人嚎哭著連滾帶爬,不管不顧的瘋狂的四下奔逃,更有人直接癱軟在地,被踩踏的哭天喊地,場面一片大亂喧嘩噪雜,渡口歸云岳奇陳宏志裴司徒李順都被驚動了,他們各自的護衛、親兵、家將都是悍勇之人,呼啦啦一大群武士就奔那邊過去了,這些人一眼看到也都是大驚失色,好大一只水怪,竟然還在緩緩的往岸上來!
眾人都被嚇住了,遠遠圍著不敢上前,附近有幾堆篝火,那水怪似乎往篝火那邊爬去?這是什么東西?
陳宏志護衛著歸云,裴司徒年邁體力不濟正準備要休息,此時也走了出來,李順帶著自己的家將,眾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水怪,這是什么東西?裴司徒瞪大眼睛,“難道是蛟龍?”
岳奇這時從后面過來,一眼看去,“哪來這么大的鱷魚?”
李順也面帶驚疑,“岳公公何時見過長角的鱷魚?”
岳奇搖頭,“我在嶺南也見過鱷魚,連眼前這東西一半大都沒有,更沒有長角,這是什么東西?”
歸云眉頭緊鎖面色凝重,“這就是水中怪嗎?李在在哪呢?”那水怪動作緩慢,正一點一點往篝火那邊爬,聽到了歸云的聲音,那水怪竟然把碩大的頭看向歸云這邊,眾人嘩然,這水怪聽的懂人說話?
歸云也是一驚,卻按捺不住,接著喊,“李在,你在哪?”
那水怪碩大比籮筐都要大的頭竟然一下子抬了起來,那東西真的聽的懂歸云的話?神武大將軍李順都面帶驚駭,這邊歸云飄身就跳下棧橋,往水怪邊奔去,陳宏志急忙跟上,“觀主,小心!”
岳奇也跟著跳下,緊跟著上前,那水怪頭顱搖晃了兩下,又要往篝火堆邊爬,歸云已經到了幾步之外,陳宏志擋在她面前,死活不肯她再向前一步,李在,李在的氣息就在這水怪身上,難道李在?歸云一個沒控制住,就淚眼婆娑,“李在,是你嗎?”
岳奇也是驚疑不定,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這個水怪,摸樣大致像一只起碼五個加好的鱷魚,但是身上卻長著鱗片,在火光下閃爍著幽藍的金屬光澤,真的很像是傳說中的蛟龍?李在的氣息就在這水怪身上,是李在變成了水怪,還是水怪吃掉了李在?
歸云有些哽咽,“李在,你在哪?說話啊!”
那水怪停住了動作,碩大的頭顱砰的一聲砸在地上,真的有聲音傳出來,“哈。。。呵呵,姐,我聽著呢,你別急啊,等我一會啊!”
嘩。。。眾人嘩然駭然失色,這水怪真的會說話?難道這個李在能夠化身蛟龍?天啊!穩重如裴司徒都大驚失色,歸云推開陳宏志,幾步上前來到水怪近前,上下左右查看不見李在,“李在,是你嗎,你在哪?”
李在的聲音就是從水怪身上傳出來,“姐,我在呢,你等我喘喘氣啊,累死我了,呼呼。。。岳奇,你大爺的,快點把老子拉出去,干!”
岳奇仔細觀察了一番走到跟前,哈哈大笑,“李在,水怪肚子里好玩嗎?”
水怪肚子里?歸云大驚,“李在,你被水怪吃掉了?”
李在的聲音道,“嘿嘿,姐,我沒事,這水怪是想吃我,它想吃我,我就弄死它了,姐,你往后面站站,讓我出去。。。呃,要不姐,你回避一下?”
嗯?歸云還沒有想明白,岳奇在旁邊笑了,“李在,別鬧了,快點出來,臟不臟?”
水怪碩大的頭顱慢慢的抬起了,咽喉部分出現一個大洞,李在腰間只圍著一個布片從大洞里慢慢出現在眾人面前,李在爆喝一聲雙手舉起水怪,除了腰間那片布片整個人幾乎裸奔,他臉上滿是冰渣血污幾乎看不出顏色,還是沖歸云呵呵一笑,“讓師姐擔心,不好意思啊!”
歸云嗔目結舌,看著李在說不出話來,李在又沖岳奇冷笑一笑,“好啊岳奇,老子早早就讓你過來幫忙,你磨磨唧唧不見人,老子特么把怪打死了,你才巴巴跑過來,別怪我不分你戰利品哦。”
岳奇。。。“我覺得你還是趕緊出來,鳥要飛了,你知道嗎?”
李在奮力一舉,身形一閃就跳了出來,水怪碩大的頭顱重重砸在地上,地皮都在顫抖,李在跳出來昂首挺胸趾高氣揚,“怎么樣岳奇?老子這次逮到了大個的,來慶祝一下,抱一個!”
說著李在也不管自己全身滿是血污冰渣,身形一閃直接就抱住岳奇,岳奇哇就叫出來了,“混蛋,你身子冰的像冰塊。。。別我在身上蹭,我的衣服。。。放手。。。”
岳奇雖然叫的兇,卻沒有動作,任由李在在他身上蹭,把臉上的血污冰渣蹭了岳奇滿身都是,周圍無數人都看著,目瞪口呆,他們何時見過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呃。。。也不算兩個大男人,有一個是太監,等李在臉上的零碎蹭干凈了,趁著火光眾人都看清了,李在和岳奇竟有四五分相像,這?李在在岳奇身上蹭,蹭了左邊蹭右邊,好不容易感覺臉上清凈一些了,也不管他的舉動如何的驚世駭俗,周圍無數人都瞪大眼睛看著他荒誕舉動,被驚得言語不能,岳奇身上的衣服尤其兩肩被李在弄的臟的不成樣子,李在呵呵一笑,“呀喲我去,總算是干凈一點。”
說罷,一把推開岳奇,真拿岳奇當塊抹布用完就丟啊,還未轉身,忽然就感覺一件帶著暖香體溫的長衣披在了他身上,呃。。。接著一方帶著幽香的帕子,溫柔的擦拭在他耳后脖頸,李在不敢擅動,歸云拿著手帕細心的給李在清理著臉上的污痕,口中吩咐道,“大伴,你速去安排,給李在準備熱水,在冰河里泡那么久,得好好暖暖身子,還有多準備御寒的衣物,給岳公公也準備下吧。”
陳宏志點頭稱是,立即吩咐侍從照辦,然后小心翼翼道,“觀主,還是到帳內避避風吧,您衣衫單薄。。。”
歸云竟然解下自己身上大氅斗篷披在李在身上,火把霹靂啪嚓的爆響,其他人都不敢說話,陳宏志說了一半也不敢再言語,歸云趁著火光,細心的把李在面上清潔干凈,拉著李在的手,“走,跟我來!”
李在不敢抗拒,李在無法抗拒,只得被歸云牽著手離去,心有不甘也無可奈何,他嘆息一聲,“岳奇,幫我守著我的戰利品啊,我的刀還在這東西肚子里呢,你小心點,這玩意好像還沒死透,別讓它逃了。”
岳奇含笑點頭道,“放心吧,你都把它弄上岸了,我還能讓它飛了不成?”
歸云沖裴司徒李順點頭示意道,“司徒大人,李將軍,容我先離開一會。”
裴度微笑點頭,對歸云拉著李在的手視而不見,李順卻面色復雜,目光緊緊盯著李在,還有李在身上歸云的大氅,還有被歸云拉著的手。歸云拉著李在的手,在一個嬤嬤的帶領下往渡口屋子那邊去,風中飄過雪花,輕輕柔柔的帶著奇異的暖香。
渡口旁邊一間邸店,隨從護衛們搜遍了整個渡口,也沒有找到可以洗浴的木桶,渡口西岸只有一個幾十畝的小寨子,不比東岸有城鎮,物資也不多,倒是找到了一個碩大的鐵鍋,在邸店里支上,木柴燒起,鍋里水汽開始彌漫,歸云牽著李在的手走進這間屋里,還是沒有放開李在的手,隨從們退下,屋里一個嬤嬤在燒火,一個嬤嬤打理墻邊簡易的架子,李在還沒有把邸店這間屋子的情形看清楚,歸云一拉他的手,溫香軟玉撲滿懷,歸云把臉埋在李在胸口,“你身上好冷,水還沒有熱,我給你先暖一暖。”
李在被歸云死死的抱住,感覺到歸云溫暖而柔軟的嬌軀,不敢亂動,他在冰河里泡了那么久,如果不是丹田始終存著一口氣憋著,只怕凍也凍死了,何況還在那水怪異獸的利齒尖牙下掙扎求活?李在的手擺了半天沒地方放,最后只得輕輕放在歸云肩膀上,“姐,我身上臟,把你衣服都弄臟了,這樣不好吧?”
歸云把臉貼在李在胸口,竟然吃吃低聲笑道,“不礙事,我出行超過一里路要帶三套衣服,超過五里路要帶五套衣服,超過十里要帶一車衣物,這些都是禮法明文規定的,倒是你的衣服,讓人連夜回玉泉山取,來回都耗時間,只能在渡口隨便找些粗鄙的衣服先穿著了。”
李在呵呵道,“隨意了,我感覺我現在不是很怕冷,我很強壯哦!”
肩膀微微傳來一陣刺痛,歸云幽幽道,“你肩膀上的痕跡是誰咬的,歸果嗎?”
是誰?是誰在我肩膀上留下痕跡?李在有些茫然,雖然已經適應了腦海里的空白,可是心里不知道什么地方卻在隱隱作痛,歸云的問題李在無法回答,只能沉默,歸云似乎也沒有期待李在的回答,反而很好奇的折騰李在肩膀上那個明顯的咬痕,竟然還在張口試了試牙口,呵呵輕笑,“這誰咬的可真狠啊,你怎么讓人恨極了你?做了什么壞事了?”
李在無法回答,被歸云的抱的那么緊,他在冰河里與水怪廝殺緊繃冰封的身體也在慢慢的回暖,有一些情況是無法控制的,漸漸的李在感覺有些尷尬了,只有呵呵傻笑著轉移話題,“姐,師姐,我現在好多了,你先放開我。”
歸云不理他,還在在他肩膀傷痕處用嘴唇牙齒甚至舌頭作著奇怪的事情,李在感覺不妙要出糗,忙轉移話題,歸云的大氅還在他身上披著呢,“姐,你這大氅真暖和,可惜這次被我弄臟了,趕明得空了,我給你多弄幾件,在極北永夜之地,冰天雪地里有全身雪白的大熊,北極熊,皮毛可好了,我給姐弄幾張皮子做大衣,即氣派又暖和。”
歸云像只慵懶的貓兒在李在肩膀脖子旁磨蹭,懶洋洋的在他耳邊輕語,“是嗎?永夜之地,真有這地方嗎?”
屋里中間的大鍋水慢慢開始沸騰,一個嬤嬤找來一個木盆,把水滔到木盆里,屋里水汽蒸騰,開始暖和起來,兩個嬤嬤一個燒火,一個打出熱水再添上涼水,對旁邊擁在一起的歸云李在視而不見,打水的嬤嬤力氣很大,碩大笨重的木桶裝滿了水,拎在手里舞的虎虎生風,水還一滴不見灑出來,燒火的嬤嬤也不動聲色,可是小兒手臂粗的柴火隨手一捏就斷,還幾乎沒有聲響,讓李在頻頻側目,眉頭只跳。
歸云抱著李在,兩個人貼在一起,李在的上身是光著的,歸云還不老實的的在李在肩膀搗鼓小動作,讓李在很是煎熬,有些東西他管不了啊,歸云臉貼著他的臉輕輕磨蹭,輕聲細語,“真是討厭鬼,還不老實!”
李在好尷尬,微微弓著腰陪著笑,“姐,師姐,你看水都燒好了,你先放開我,我先洗澡先,成不?”
“不成!”歸云用力的一勾下巴,有些羞澀,卻又大氣的抱緊李在,“我上午出來,在渡口偶遇裴司徒,接著又遇見李順,就敘敘話聊聊天,準備渡河的時候,飛龍兵又把持渡口,我也懶得爭搶,就慢慢等著,誰知道竟然聽到你落水的消息,李在啊李在,你可知我是何等的煎熬?”
李在沉默了片刻,“謝謝師姐關心!”
“呵呵,“歸云輕笑道,“十幾年了吧,我還是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心還能跳的這么快,原來我還活著呀!”
歸云的話不帶一絲煙火氣,卻讓李在無言以對,他微微無聲的嘆息一聲,輕輕抱住歸云的肩膀,遠處渡口傳來大聲喧嘩的聲音,李在和歸云都沒有在意,兩個人就這么靜靜相擁而立,歸云嘆息,“真好啊,心都滿滿的,呵呵!你那東西真不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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