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志哼道，“喝了這么久，如今越發的不頂事，不喝也罷。”

    谷飛一怔，抬頭瞧了一眼，想想還是硬著頭皮道，“主子爺，先前的金石實在進的太多，一下子傷了根基，如今奴婢只能慢慢調著，主子爺又為了江山，不肯讓外面知曉，一日也不能歇著，這藥性，，，，主子爺如今體熱不畏寒的癥狀，可不能再耽誤了，還是先喝了，奴婢才能安心回話。”

    谷飛能飛黃騰達，極快的登上夏春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理太監位置，被宮里人恭恭敬敬的叫二祖宗，也是一段奇緣。

    谷飛入侍太極殿沒多久，便看出了端倪，萬歲爺有病。

    谷飛自幼在家時，跟著自己的爺爺學習醫術。他的爺爺來自苗疆，將苗醫的醫術修習的出神入化，可是時令不好，戰亂頻起，他只能帶著惟一的孫子走南闖北，做起了游醫。

    谷飛是在爺爺死后進的宮，尊著爺爺的囑咐，絕不泄露自己通曉醫術，更不能透露是苗醫后代的秘密。

    所以，他在夏春的眼里，只是個聰明恭順的干兒子。當然，谷飛聰明絕頂，很快就得到了夏春的信任。

    有一日，蕭志睡著了，谷飛大著膽子悄悄握住他的手腕診了脈。雖然已有一些猜測，可真號完了脈，還是大吃一驚。

    當朝天子現在的脈相，是內里如同燈油已經慢慢枯竭，外面卻還燒著一把火，燃燒一切身體的精氣神，身體十分亢奮。

    所以外人眼里，蕭志看著十分康健，常常通宵達旦處理政務，不知疲憊。

    而他越來越紅的雙頰，卻透露著他外強中干的身子，只要那把燃燒他的氣血之火，燃燒殆盡，蕭志便會暴卒。

    而這一天，并不久遠如果還不趕緊用藥扶本固元的話。

    自然，谷飛知道，這治病之路卻十分艱難。

    首先，是皇帝肯不肯相信他。如果皇帝聽信術士誑語，吃了那么多丹藥，他的診斷，蕭志并不一定會信，說不定還會怪他危言聳聽

    其次，就算皇帝肯信他，那把火燒到現在，皇帝已經十分虛弱了，要調理，不是一日之功，無法很快見效，而皇帝背部和腿上，已經開始潰爛，有了膿腫。

    谷飛知道，那把火，是丹丸。

    就是號稱可以登仙的道士用了大量鉛汞之物煉就，服食之始，確可令人精神煥發，精力充沛，尤其一條是不畏寒冷。

    只是用的久了，或者，用的多了，毒性堆積，最后往往毒氣上壅，皮膚潰爛，頭昏眼花，日漸昏迷。

    谷飛把這個秘密在肚子里藏了很久，直到有一日被夏春看破。

    蕭志的病，夏春十分清楚。

    皇帝天生不足，身子羸弱。要面對堆積如山的奏折，常有力不從心之感。那段日子，剛好也是皇后離宮，他連后宮都不太進去了。倒也不全是因為思念皇后，床幃之間，他也一樣沒有精力。

    恰好湖廣總督李伯陽一日秘奏說，民間傳聞河南道士葛東風有神仙之稱，特推薦此人進京為皇上治病。

    這賈道人原是京城白云觀道士，后來浪跡河南。葛道士進宮初期，蕭志便覺得治療挺見效，頭也不疼，腰也不累，就是一日只睡個三個時辰，一樣精神十足，尤其，是在女色上，十分得力。

    于是，蕭志便將葛道士安置在宮內一個僻靜之地，悄悄給他煉丹。

    后來葛道士進獻了“即濟丹”，蕭志便完全離不開了。

    葛道士說，金丹為藥，燒之愈久，變化愈妙，百煉不消，畢天不朽，人若服之能令人不老不死。

    蕭志十分欣喜，他的變化也十分顯著。

    同樣明顯的，還有他越來越怕熱，脾氣也開始變得喜怒無常。

    這讓朝夕陪伴的夏春起了疑心。加上谷飛的這些發現，夏春迅速出手了。

    因為葛道士隔一段時間才能煉出“即濟丹”，蕭志每次用“即濟丹”便神清氣爽，對于一月才能進獻一份的“即濟丹”越發依賴，而葛道士為此又討要了許多財物，甚至還要了一些童男童女。

    在夏春和谷飛的“大贊特贊”中，蕭志漸漸覺出不對。

    他在夏春的話里發覺，，自己對“即濟丹”有了依賴，有時葛道士討要封賞替人說話，自己不允時，那丹藥就會出現狀況，煉的不靈，就要拖一段時日才能供上。

    自然，這里面也有夏春和谷飛的不是，他們總能及時“發現”葛道士的一些好處，不管自己怎么說，他們都站在葛道士一方，說皇帝是多慮了。

    當身邊人都對葛道士百依百順時，蕭志醒悟了過來。

    他發現了更多，葛道士漸漸的，利用給自己按摩、同時為自己施加咒語等方術，試圖控制自己。

    蕭志能力雖然一般，可也絕不昏庸。

    哪有帝王被術士所困，甚至被術士掌控自己的身體？！

    自然在夏春等人的努力下，蕭志“偶然”聽到了葛道士在他的煉丹處，剛剛采完童女童男陽氣和初次天葵后，得意洋洋的吹噓自己多得皇帝的信任，而且，皇帝如今一日都離不開他，將來，在朝政大事上也要聽他的，他就是未來的國師云云。

    聽完壁角的蕭志吐出一口污血，昏了過去。

    醒來時，李綱守在一旁，冒死進言，金丹不可再用，否則天命必變！并力陳金丹之害，醫者之與術士不肯同流合污，根子便是一個是救人，一個，是害人。

    蕭志沉默之后，派人勒殺葛道士，掀翻丹爐，搗毀煉丹所，將宮內所有丹丸盡數毀去。

    這件事，是劉長青親自去做的，做的自然毫無痕跡葛道士是夜里飛升了，甚至有宮人夜里看見他駕鶴而去的影子。

    至于煉丹所，更是從來沒人知曉，跟它悄悄進宮一樣，現在也神秘的消失了。

    四人中，李綱親自把脈，谷飛親自熬藥，這一切，都只在太極殿里進行。

    夏春則負責盡力在宮內消滅傳聞，宮里死了幾個嘰嘰喳喳的小宦之后，流言就再也沒了。而且，大周內外都知道，他們有一位氣宇軒昂、神采飛揚，從不知疲憊的皇上。

    見蕭志厭惡的看著那碗藥，谷飛十分同情李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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