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了一夜嗚咽的狂風,似乎在撕咬著什么,又似誰在哭,閑芳窗外一株海棠伸了枝椏狂舞了一夜,幾株剛打了苞的春花一下子東倒西歪,沒剩下幾朵。
臨到快天亮,風小了些,下起了暴雨,等又菱起來開窗看時,雨倒停了,只那院子里竟蓄了一院的水。
閑芳的人起得早,婆子忙著將水舀出院子,隨后跟著一群婆子撒上石灰跟細黃土,拌好的黃土石灰里還有極細的砂子,一群小丫頭拿了竹笆籬使勁拍打,很快,院子里又平整如初,看不到一絲泥濘。
齊瑤跟鄧昭夜里說話晚了,早上便起得晚,這時推開窗屜子,臨窗梳妝。
齊瑤訝異道:“這法子倒好,難為他想出來!”又指著院子中間的石頭小徑:“那路上還濕著,底下都干透了。”
鄧昭兒斜她一眼道:“你懂什么,可見你回家住的少!咱們家這府邸在整個京城里地勢最低,只要下了雨,那雨水便都灌進來,小時候連我們都要早起,挖那些淤泥的!老太爺跟我爹在家,每日都要練功的,為了這個,都想搬家的。要不是因著這侯府是高祖皇帝御賜的,只怕早就搬走了。
后來還是淮哥哥想出了這個法子來,不過費些功夫,平日里在后屋里備好這些細土,但有大雨后,就鋪一些,等日頭好了,還要再拿碾子壓一遍,把地面壓瓷實。”
御賜的府邸不好嫌棄,不能隨便搬,卻也是可以給上面陳情,再尋一處就好。只怕是外祖父隱忍下來,不愿聲張。免得讓人覺得靜安侯囂張跋扈的緣故。
可見這功高震主,權(quán)臣不易。更別提如今北離大軍都在外祖父手里,大周的一多半軍隊聽他調(diào)遣,實在是不能不小心些。
所以,外祖父帶著舅舅去邊塞后,外祖母領(lǐng)著府里留下的這些婦孺低頭過日子,平素里也對他們約束極嚴。
鄧昭兒翻翻眼接著道:“好在京城偏北方,這樣的暴雨也不是太多,否則那院子如今都要高出屋子了!”
齊瑤吐舌,若是自己家里那個老太太,只怕早就叫喊著換宅子了。她可不能受一點委屈。
想想外祖母,什么事到她那里,都是揉碎了掰爛了吞下去,委屈自己,還不就為著在外面領(lǐng)軍的外祖父?還有這一大家子的安慰日子?
念頭轉(zhuǎn)到這,便急著催鄧昭兒去墨韻堂。
她娘昨日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跟老太太商量的如何?
鄧昭兒性子極溫,做事慢條斯理,雷打不動。好不容易才準備好了,天都大亮了。
“起的就晚,還不趕緊,這會子外祖母早飯都用過了吧!”齊瑤無奈的看著鄧昭兒。
“你不知道,外祖母最豁達,有昨夜那雨,今早的請安依例是免了的。所以我才不急呢。”鄧昭兒也不跟著齊瑤走院子中間的小徑,偏要繞著游廊走一大圈,怕滑倒了摔一跤。
“請了安你跟我去吃筍丁鴨肉湯去吧?離府里不遠的那家百味居,每到春日雨后,特特的從山里新運來嫩筍,配上他家在終南山里散養(yǎng)的櫻桃谷鴨,特別的清香又不膩味,這筍子你可是趕上了,他們家一日只做二十例,去晚了就沒了!”
“你這步態(tài)才像鴨子,只管這么走著,必定吃不著的。”齊瑤哼了一聲道。
鄧昭兒穩(wěn)穩(wěn)的又斜了她一眼,“心快放肚子里吧!早起你還在夢里時,我就吩咐人去定了,不然,你這會兒去連剩的鴨架子都啃不著!”
見她們兩個過來,崔老夫人連忙問吃了早飯沒,知道二人沒吃就來請安,便道:“雨后路滑,昭丫頭很不該讓瑤丫頭走這一遭。自己家人,何苦要那些虛招子!”
鄧昭兒跟齊瑤先問了安,這才歪頭跟齊瑤擠眼鏡,意思是瞧你惹我落的不是!
又扭頭輕笑道:“是瑤兒自己定要趕來,她的一番孝心,我也不好駁她。我也是要過來瞧瞧姑媽的。”
鄧氏昨夜跟老太太娘倆兒說了半宿的心窩子話,回去睡得香甜,早起除了眼睛有些紅,倒十分精神。
聽了鄧昭兒的話,便摟了她到身邊道:“姑母這些年事多,竟回來的極少,眼瞅著昭兒都這么大了,不過回來住過幾次。”說著戳中心思,眼圈一紅。
感嘆自己這些年竟只顧著夫家,只伺候個齊老太太,從不敢在她面前多提娘家,更別說回來住。齊老太太那里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因此,昨日回來,燈下見母親頭發(fā)已大半花白了,心酸難過不已。
崔老夫人知道她的心思,可這些年,女兒過的日子她也都聽羅嬤嬤說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女兒自己沒醒悟,多說無用。
見鄧氏難過,便把話題岔開道,“既然你們來了,就去找兄弟們玩去。早上聽說欣哥兒帶著澍哥兒、郭哥兒去抓泥鰍,要中午給你們做泥鰍鉆豆腐的。”
鄧家嫡出孫子鄧通鄧欣鄧澍兄弟仨。鄧欣跟鄧澍是雙生子,如今才七歲。還有兩個庶孫子鄧淮,鄧郭,一個庶孫女鄧采兒。鄧采兒今年十歲,比齊瑤還小。
家里卻是男女分開論輩分,鄧淮行二,比鄧通小兩歲。如今也十六了。鄧郭最小,才四歲。
齊瑤愛來外祖母家玩,也是因為有這一群半大小子跟她瘋,素來又肯讓著她。這些表兄弟們,上一世在她做了太子妃后,反而往來不多。
如今想想,大約也是外祖母家不肯自恃權(quán)重,怕連累她,才不多往來。
不過最終也沒逃過蕭楨的毒手。
她最后有孕時,隱隱聽聞鄧家出事了。可那時她再問也問不出什么來。只是蕭楨最后敢對她動手,那時,她能依仗的鄧家應該已經(jīng)土崩瓦解了。
齊瑤瞧向母親,鄧氏知道她心里惦記,只是昨晚回來已經(jīng)太晚,齊家的事沒說透、也沒表明自己心意。如今還要跟母親商議,便道:“你且去吧,娘陪著你外祖母多說會子話。”
齊瑤也知道這事急不得,總得要母親自己想清楚。齊府那邊,依著父親的性子,也斷不會著急。
就怕齊老太太急了。再生出什么變故。不過,也不是立刻的事兒。
“娘也不用急。這些年沒見,總得說個三兩天的私房話。我就不叨擾了,總是跟昭兒姐姐他們一處,娘也別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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