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杰蘭特每次也采集不了多少。

    月祭草成熟一般是在每年的獲月和霧月，到了霜月便漸漸凋零枯萎。隨著傭兵和獵戶不斷在銀光林地采集，即使有伯爵的封山令，長年累月下來，林地外圍的月祭草已然采摘一空。杰蘭特每次進林地，都只能采摘到十來株而已，少的時候更是只有三四株。

    聽說數十年前，人們進林地都不用特意尋找，任何一次都能采到近百株以上。

    杰蘭特考慮著這次要不要嘗試進林地深處，緩步走出醫師居住的兩層木屋。

    門外是一條小巷，偶有穿著厚麻布過膝袍子的行人匆匆經過。

    順著小巷，沒走幾步，杰蘭特便來到了橫穿整座城市的長街上，人聲一下子喧囂起來。

    街道上各色行人來來往往，有穿著老舊灰布上衣的自由農背著藤條籃子進城趕集，遠來的商人拖著羊毛袍子指揮仆人搬運貨物，腰佩鐵劍的傭兵緊著皮甲在寒風中疾步走過。更西面，兩座灰色方形塔樓狀城堡高聳在橋面兩側，仿佛擎天的巨柱，塔樓之間橫著一道懸空橋道，連接兩端。

    橋道下面便是杰蘭特所在的長街，或者說橋鎮本身。

    橋鎮是整個北境除了無冬城外最繁華獨特的城市，它建立在一座橫跨浩蕩鏡河的古老橋梁之上，呈東西向延伸。它把守著進入銀光林地的唯一入口，每年都有數不盡的商旅來到這兒，帶來外面的稀罕物品，帶走林地的各種特產。

    醫師的診所位于橋鎮的東半部，在中區和下區之間。這里多是傭兵、商人和工匠的聚集地。更東面是貧民區，住著從農村逃來的依附農、流浪漢等；過了橋鎮伯爵居住的雙塔城堡，繼續往西便是橋鎮的上區，即教會的豁免區和貴族區。

    杰蘭特順著街上的人流向西面走去。

    他現在還不到回家的時候，在把藥帶給希兒前，他還要去“鹿角酒館”幫工。兩年前，他和希兒剛到橋鎮時，身無分文，是酒館的老板里克·巴里收留了他和妹妹，否則他們早就餓死或者成了流浪漢、小偷的一員。

    因為和醫師的診所距離不遠，沒走多久，他就在來到了臨街的鹿角酒館。

    這是一幢兩層樓的木筋屋，門框旁邊掛著鹿首形狀的銅牌，在寒風里來回嘎吱搖晃。杰蘭特還沒靠近，就聽到一陣哄笑聲從顏色深沉的橡木門后面傳來。

    不用多想就知道又是那群醉鬼在喝酒打賭了。杰蘭特推開橡木門，昏黃的燈光從里面照耀出來。一群高矮不一、身穿臟舊皮甲的傭兵在爐火旁，圍觀兩名身高體壯的男人扳手腕。其中一人明顯處于下風，即使面孔漲得通紅也無濟于事。

    看到杰蘭特進來，一名穿著緊身襯衫，外套皮革夾衣，茶色短發微微卷曲的男孩迎上來，“三神在上，杰蘭特你終于來了，你再不來，叔叔就該把我劈成兩半來使喚了。”

    杰蘭特心虛地望了眼位于正門右側的吧臺，看到酒館老板也就是班尼的叔叔——老巴里沒在，才松了口氣。因為在醫師那里排隊等了一會，他來到酒館比往常遲了一個漏時，大堂都已經坐滿了酒客，也難怪班尼忙不過來。

    杰蘭特接過班尼手上的托盤。室內喝酒的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講話聲音特別大，他不得不提高嗓門，對班尼喊道：“你去忙其他的吧，這邊交給我好了。”

    “那好，麥酒是扳手腕的兩個家伙點的，你替我拿過去吧！我先去后院幫忙。”班尼指指爐火邊的人群，便轉入了后門。

    托盤里是三只大號的平底木杯，每一只足足有半加侖。杰蘭特一直不理解，為什么那些人能灌下這么多的酒水而沒有一絲變化。換成他，一杯就足夠讓他趴在桌上人事不省了。

    擠開圍著的人群，杰蘭特將三唄麥酒放在木桌上。

    就在這時，褐色皮膚，留著臟辮的傭兵一把扳倒了對面，興奮地吼道：“喝！”

    “這局不算！杰蘭特過來讓我分心了，重來重來！”另一個搖頭耍賴道。

    “嘿，貝利你又耍賴，這是第幾次了？”

    “就是，上次和我比也是這樣，輸了就找借口。”

    “貝利，你他媽要是不把這酒喝下去，下次別讓老子跟你組隊！”

    人群一下子爆發出鄙視聲。

    見到眾人起哄，名叫貝利的的男子顯然掛不住面子，只能悻悻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還來嗎？”褐色皮膚的男子挑著眉毛問道。

    “來！”

    貝利顯然有些不甘心，之后又比了兩把，然后就默默喝掉了剩下的兩大杯麥酒。

    “再，再來，我，我就不信了我！”從頭到尾陸陸續續喝了兩三加侖的貝利已經眼神迷離，口齒不清。

    “行了，再喝下去我怕你連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掏錢把酒費付了吧，還有輸的兩個銀鹿。”褐膚男子已然沒了興致，跟一個醉漢扳手腕和贏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沒多大差別。

    貝利的朋友從人群中出來，替他付了總共二十銅鷹的麥酒錢和兩枚銀鹿的賭資，沒臉見人地拖著他離開了酒館。

    見到沒有樂子可以看了，圍起來的人群便各回各位，繼續之前的吹牛談天。

    男子悠然將桌面上零散的錢幣抹到錢袋里，心情愉悅地吹了聲口哨。

    翡翠王國的貨幣主要分為金銀銅三種金屬錢幣。三種錢幣正面分別印刻著巨龍、牡鹿和雄鷹，人們便習慣性地稱呼其為金龍、銀鹿、銅鷹。而銅鷹因為尺寸不足三分之一的小手指，人們就常常叫它銅子。

    “不賴嘛，羅羅，這都連贏第三個人了。”杰蘭特拿過抹布擦掉老舊桌面上的酒漬。同時有些羨慕地看了眼那一摞錢幣。

    總共價值兩個銀鹿啊，足足他一個半工錢，對方就這么輕松地拿到了。

    “接著！”羅羅拋出兩枚銅鷹，杰蘭特連忙丟下抹布伸手接住。

    捻著紋理豐富的銅子，杰蘭特不禁喜笑顏開，兩枚銅鷹就相當于他半天的工錢了，等晚上回去他就可以給妹妹買點她喜歡吃的棗子。

    “對了，”杰蘭特收好兩枚銅鷹，向羅羅問道：“霜雪節快到了，你們還進林地采月祭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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